李岘知道完了。
邓岷也清楚,这时候不能再帮衬李岘。
否则他自己都摘不出去。
“不知道大人何时抵达的扬州,未曾迎接,失礼了,”
邓岷拱手笑道。
他的官阶的当然比李琛的高,但是,锦衣卫亲至,这个味道就是另一回事了。
邓岷一声大人,那是赤果果的逢迎。
“休要呱噪,扬州府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李琛冷冷道,丝毫没给邓岷的面子。
暗指他多嘴,不该插手扬州府的事儿。
“下官晓得了,”
邓岷忙道,他是惊吓的够呛,退到一旁不敢言声。
“这位李大人,下官有内情禀报还请大人面谈,”
李岘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李大人,此事下官已经通禀堵大人,您还是等堵大人到来和他禀报吧,毕竟那才是您的上官,”
李琛当即断了他的念头。
李岘登时哑口无言。
后院诡异的安静下来,只有烧焦的气味飘荡着。
堵胤锡迈入后进,众人一同施礼见过。
堵胤锡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这个场面,尤其是地上白花花的银子,心中有数。
“李岘,扬州银库的银两怎么可能来到了府衙,你给本官解释一下,”
“大人,这不是银库的存银,”
李岘喃喃道。
正面硬怼堵胤锡的精气神早就没了。
早先,他自以为没什么把柄落在堵胤锡手里,因此敢硬扛堵胤锡。
而现在,他已经萎了。
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送命题。
否认库房的银两,那么就是贪腐的,不否认,盗窃官银,这个罪名更大。
反正都是足以葬送他和家族的罪过。
“那这个银钱,呵呵,”
堵胤锡冷笑着。
他现在就是在羞辱李岘,堵胤锡没忘了这厮猖狂的模样,扫唐烨的面子,就是不给他堵胤锡,左都御史的颜面。
而且他堵胤锡还是这厮的顶头上司,太猖狂了,堵胤锡就没打算放过他。
“这是,这是几个商人暂且放置在这里的银两,过些时日就要拿走的,”
李岘说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实在是没有理由。
‘哦,这几个商人的姓名,哪里的商人,从事甚么行当,为何信得过你,你且说来,’
堵胤锡语速极快。
不给李岘多想的机会。
“额,他们名唤,嗯,李正安,方,嗯,”
李岘还得现编。
其实方才他想了几个名字,问题是都是胡诌的,根本禁不住查,李正安有这个人,是个盐商。
“马一楠,方志焕,”
“他们都是盐商,”
“和我是同乡,较为亲近,”
李岘磕磕绊绊着。
身边任谁都看出他的窘相。
邓岷都看出他在扯谎,替他难为,丢人啊。
早知如此,何必和这位杠上,自取灭亡,怨不得他人。
“李岘,休要巧言令色,这几人是盐商,你确定他们为你作证,”
堵胤锡冷笑着。
李岘身子一晃,这话让他如遭重击。
这几人确实向他奉上了孝敬银两,而且不少。
当时对他极为恭敬。
李岘当然也方便几人行事,城内很多人知道这几人都是他罩着的。
谁敢不给几分颜面。
但是,堵胤锡这次几乎将盐商团灭,这些人纷纷献上赎罪银子。
这时候这几人敢为他担责,呵呵。
李岘没有说话,面如死灰。
“李大人,你还是实话实说吧,别是罪上加罪,牵连了家眷,”
李琛阴森森道。
这话立即击垮了李岘,
“这是我收取的众多商人的孝敬银两,大多是盐商的,”
堵胤锡哈哈一笑,
“李岘,你还算晓得轻重,如果你继续搪塞,郑氏兄弟也不会饶了你,他们已经将你告发了,”
李岘再也支撑不住,立即跌倒在地。
堵胤锡一摆手,几个人过来围住李岘,
“李岘,给你两刻钟,将那些献上银两的商人名字写出来,”
几个人围住李岘,带着他去往中院,李岘如今就是被监看的囚徒了。
“李琛,你做的很好,”
堵胤锡笑道。
李琛在扬州
数月,不但将大多数盐商的私盐盐场打探出来,而且派人潜入了冯裕和李岘的府中。
李岘的银库被探听出来。
当然也不容易,探听出银库的所在其实就在这几天。
这也是堵胤锡迟迟没有发动的原因,他等着这面消息,还有水师的发动。
嗯,制造一个火灾让李岘府中银库现形这个点子就妙极,堵胤锡对李琛不能再满意了。
太子殿下为他派来的果然是精兵强将。
不过,冯裕的府中确定没有银库。
那是很遗憾了。
堵胤锡猜测,这厮将所有贪腐银两换了银票,这厮倒也舍得那些利钱。
“大人过誉,大人为朝廷不惜自身,我等不过是微薄之功,只要能帮衬到大人,小的们不枉数月辛苦,”
李琛笑道。
“李琛,此间事了,你等可以好生休息一下,好生在扬州游玩一番,扬州风景名满大明的,”
堵胤锡大笑道。
“多谢大人,”
李琛拱手谢道。
“你等且退避吧”
堵胤锡冷冷看向邓岷。
邓岷急忙拱手退出李府,他真心想逃离此处。
因为他也曾敷衍拖宕,心里对堵胤锡惊惧太甚。
...
李岘被夺职拘禁,堵胤锡代领扬州府。
这个消息立即传遍了扬州。
至此,堵胤锡的凶名再次传遍江南。
现下,扬州再也没人敢忤逆这位大明左都御史。
所有盐商都明白,这位就是他们的天,对他们于生杀予夺的大权。
因此,堵胤锡发出的命令无人不从。
冯裕则第一时间到扬州府拜望,用意很明显,表示顺从,绝没有抗拒之意,希望这位爷别再盯着他,冯裕实在不想作第二个李岘,太尼玛吓人了。
“冯御史,你且记住,陛下、殿下要的是私盐盐场,”
堵胤锡敲打他。
逼迫这厮向他的恩主动刀枪。
“下官知晓,一定查缉私盐,”
冯裕恭敬道。
堵胤锡点点头。
这厮想乞骸骨,呵呵,做梦吧。
自从巡盐御史和巡海道加了查缉盐场的差
事。
这个职位就成了烫手山芋。
以往是天下少有的肥缺,如今改制成功,那就是盐商暴利消失,当然不会大肆贿赂巡盐御史。
没有大笔的外快,还有查缉走私的职守,如果没有稽查到,就会追责。
这职位当然烫手,很多官员会唯恐避之不及。
冯裕想走人,哪里那么容易。
解决了李岘,节制了冯裕,堵胤锡知道,扬州盐政改制功成了。
只要扬州改制成了,其他地方就没有太大的阻力了,最起码不应发生暴动这样猖狂的事。
...
五十艘战舰向东行驶着。
前哨是十艘速度较快的鸟船,如今作为全军前锋哨探。
追击逃离的朝鲜水师的行迹。
天津水师从城隍岛出发,向东抵达了广鹿岛。
得知,朝鲜水师抵达了此处,击沉了广鹿岛三艘小船,然后五百多军卒登岸。
却是没有占据广鹿岛。
岛上驻守的两百明军由于有海船示警,立即号令全部岛上垦荒辽东逃归明人躲避在军寨中。
广鹿岛军寨有夯土墙,虽然不高也就是两丈余,阔一丈余。
但毕竟是有所依仗了。
朝鲜军抵达了此处。
却是一时间没法破开城墙,船上的军卒也不多,伤损不起,被迫退却。
天津水师立即继续向东追击。
石城岛也是有军寨守护,朝鲜军也没有强攻,军卒和五千余百姓得存。
天津水师一路向东追击。
到达鹿岛,结果发现岛上被杀伤明人三百余,更有千余明人被朝鲜军掠走到了船上,向东而去。
张名振和郑芝豹大怒。
朝鲜人是大明属国,一向对大明恭敬。
这几年去也追随建奴杀伤明人。
那也罢了,毕竟是在陆上。
而水师明人何时惧过他人。
偏偏这次朝鲜义州水师就敢偷袭明人辽东诸岛,不但杀伤大明百姓,而且掳掠明人而去。
这让众将愤恨不已。
张名振下令舰队向东疾进,号令全军,哪怕追击到朝鲜义州水师大营,也不放过。
于是五十艘明人战舰
一路向东,沿着海岸追击朝鲜水师。
这年头,海船都是沿着陆地沿海行船,如果真遇到大风浪,也好尽快靠近陆地躲避。
所以他们追击也是沿着海岸追击。
大明水师一路追击到了皮岛。
前锋轻松击沉了几艘朝鲜水师驻防皮岛的小船。
张名振坐镇旗舰常遇春号上,用单筒望远镜眺望皮岛。
皮岛失去数年了。
自从三顺王祸害东江镇,北投建奴,东江镇再也没有恢复元气。
三顺王带领清军攻入皮岛,东江镇总兵官沈世魁殉国。
从此东江镇消失,皮岛被朝鲜人占据。
此处成了朝鲜对明人海上最前沿。
张名振看到了岸上列队的朝鲜军卒。
他们的旗帜飘荡在明人故地。
如果不是为了追击义州水师,张名振绝对会派军扫荡皮岛,收复故地。
而现下,他只能眺望这个明军的伤心地。
舰队继续东进。
过了皮岛,海岸上都是朝鲜的土地了,正是朝鲜义州府。
朴应义率领义州水师向东疾进。
他在广鹿岛等地遇到明人反抗,根本没有强攻。
本来作为建奴鹰犬非他所愿,敷衍行事。
再就是他始终担心庞大的天津水师。
五台子之战前,他只是知道天津水师和登莱水师遭受重创,也就不以为意。
结果天津水师出动庞大的舰队一举覆灭建奴五台子水师,朴应义知道明人南方舰队增援了。
果然是天国上朝,实力雄厚。
据探报,天津水师有几百艘战舰。
朝鲜三大水师大约组团才能抗衡。
所以朴应义就是向西进抵广鹿岛,再不向西前行,立即退兵。
当然,一个明人没有掠走是无法交差的。
于是,奕州水师将鹿岛上的千余明人掠走,也算是向建奴交差了。
总算一路平静,折返了义州水师水寨。
水师战船陆续停靠岸边栈桥,明人被监押着下船。
水师军卒也纷纷上岸,准备修整了,这一路上来回两个多月,军卒都已经极为疲劳。
朴应义也要折返义州
城,他的府邸就在城内,而不是水师大营。
一艘水师哨船急匆匆进入了水寨。
“天津水师,”
朴应义变色。
“大人,没错,确是明人天津水师的旗号,其中十余艘明人战船在先,后面还有大片帆影,距离水寨不足三十里了,”
哨船船头道。
朴应义脸上筋肉抽动。
他真不想和明人水师一战。
实在没有胜算。
但是,他掳走了明人,而明人踏入了朝鲜海域,他不得不迎战,否则必为大王和议政们追责。
须知现下朝鲜朝政都有亲清派把持。
尤其是他登岸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半月前,金自点从左议政晋为领议政。
如果他不反击明人,必然是下狱追责。
“鸣鼓聚兵吧,”
朴应义长叹一声。
唯有死战得存了。
随着号炮,战鼓大作。
义州水师军卒们极不情愿的重新登船。
四十余艘义州水师战船几乎倾巢出动。
驶出了水寨,向西北方行进。
不过登船,起锚,整队,耗费了大量时间。
等到驶出海湾数里,已经天色渐晚。
夜战是不可能的。
义州水师也不可能在水寨中留守,那会让明人水师团灭。
义州水师就在海上停留,等待着明日的决战。
当然,他们也不担心明人偷袭。
明人来到了陌生的海域,近岸不知道暗礁所在,更不敢夜航。
天明时分,朝鲜水师继续向西北迎去。
只是晨时末,前方天际线上出现了帆影。
同样的灰白色的硬帆。
只是遥遥看了几眼,朴应义就知道是明人的鸟船,也就是哨船,速度快,船型小。
朴应义可不认为明人来的都是哨船。
明人怕是没那么狂妄,小船就敢攻击义州水师。
朴应义所在的大号龟船上号炮响起。
主桅上的旗帜挥舞。
随着他所在座船旗号指挥,义州水师四十余艘战舰成了三列纵队向明人天津水师迎去。
朴应义紧紧盯着前方海面。
他要看一下明人
天津水师派出了何等的战舰。
但愿不是大号福船。
那可是一艘强悍的战舰。
居高临下的炮击很凶猛,近战居高临下接舷占据上风,而朝鲜水卒想要登上明人大号福船需要佯攻,伤亡会很大。
前方的明人哨船有三四艘继续迎向义州水师,余者转头向后。
朴应义知道他们是折返禀报明人主帅。
而对迎来的鸟船,朴应义没有理会,这些小船对于决战不起作用。
天际线上出现了好几个桅杆。
朴应义知道明人主力来了。
接着主桅上的水手疯狂喊叫着。
声音断续,朴应义听不太清。
接着一个主桅上瞭望的水手从主桅上上滑下,单膝跪地,
“大人,明人战船有软帆战舰,其中有巨舰,”
朴应义蓦地一惊。
他随即冲向主桅,爬上主桅中部,向北眺望,只见一片灰白色的软帆,鼓满了风力,当先是两艘同上次交手一样的软帆战舰。
朴应义没有跳下来继续眺望。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三主桅战船,嗯,最少应该是大号福船一般的巨舰。
当灰黑色的船体显露出来,朴应义一看,很庞大,最起码和他的大号龟船体量差不多。
如果说有差别就是没有西夷人战船上高大的船楼。
他刚要跳下,接着发现,稍后有一个五桅战船。
当庞大的舰身显露的时候,朴应义瞪大了双眼,天,这艘战舰如同灰黑色小山一般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