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馒头(1 / 1)

搂草打兔子。

偌大的曲阜,除了孔府外,大量的圣裔家族也没落下,一个个也挨了板子,同时部分族人也遭受了惩罚:

流放辽国。

锦衣卫在抄家中大发横财,按照惯例了七成交公,自留三成。

孔府本宅虽然得以幸免,但各处的庄田别院却没落下,竟然抄出三十来万块银圆。

这几乎是一县的赋税。

锦衣卫见此,顿时红了眼,要不是朱依阻拦,指不定弄出多大的乱子。

当然了,锦衣卫如此也是被憋的。

如今四海升平,除了部分地区偶尔起一些民乱,灾害外,锦衣卫根本没有施展空间。

作为利器,长时间憋着没用,怎能不难受?

也正是如此,一旦有大案,就会喷薄而出,难以自抑。

说白了,锦衣卫就像一把双刃剑,控制的人必须给力,不然的话伤己大于伤人。

锦衣卫并不是想象中的除暴安良,清除贪官污吏的组织,而且政治利器,是皇帝行使专制权力的延伸。

如明太祖,明成祖时期最为盛行。

冤假错案对于锦衣卫来说,就像是吃饭喝酒一样容易,独立的司法权威慑太大。

没有了独立司法权,锦衣卫就没了牙,根本就没人听。

考虑到锦衣卫历年来的凶名,皇帝还是取消了他们的独立司法权,交给了刑部。

毕竟锦衣卫定位一直是情报机构,调查权就够了,冤假错案,严刑逼供这种事还是少一些为妙。

东厂负责京城,勋贵,藩王,而锦衣卫则负责边疆,内陆各府县。

两个组织的职责相对分开,也好制衡。

操持着锦衣卫,朱依在曲阜足足停留了半个月才归去。

而这时候,衍圣公还在京城待着,根本就不敢妄动。

“孔府势力极大,拥地数万顷,犯在其家中的命案不可胜数,山东上下都为其遮掩,唯恐伤了孔圣人的颜面……”

朱谊书读得不多,之后就都在军中,对于孔圣人倒不怎么害怕,故而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这颗毒瘤,戳破了也好。”

朱谊汐浑不在意。

事实上,作为政治生物,人命在他眼中并不重要,孔府的政治能量绝对大于这些人命。

要知道在满清,乾隆甚至嫁女给孔府,进行联姻,足见其影响力。

孔府的恶劣事迹,这些年来数不胜数,但即使英明如唐太宗,明太祖,也会仔细掂量,警告一番就作罢。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些年来不曾发处理的原因,政治影响太大。

因为在那些读书人的眼里,处置孔家无论是何理由,都是

而一旦寻觅的机会,利大于弊时。他会毫不吝啬,果断和进行处理。

显然,辽国的重要性明显大于孔府。

……

这边,在辽东。

太子朱存渠化名朱曲,在县里担任巡防营正,等闲两个月后,他就对地方了解个七七八八。

县下为乡,以五百户为之乡,而非以原先的里正,地方大小为根据。

这样一来乡中就有个乡衙,百姓们称作是乡公所,衙门也一概如此,习以为常。

乡长、乡老、乡警,三个身戴从九品官职的三老,就是民间最常见的官。

保长、甲长们也听从三老的吩咐,可谓是异常的威风。

可惜,他在军中,对于三老们来说只是个长官,具有些许的威势,真正的顶头上司则是县衙六房。

京营、巡防营了解个大概,太子就心生躁动起来,他迫切的想要对县衙进行全方位的了解。

对此,皇帝还能说什么,一朝发配到了另一县,改头换面,成了有名无实的县主薄,从八品。

县衙中,正七品的则是知县,佐贰官则是从七品的通判,正八品的县丞,从八品的主薄。

刚一入县,他就获得县六房、衙役,以及知县等人的欢迎。

当然,从军大半年,他倒是没有之前的细皮嫩肉,但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知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县丞,六房书办也是如此,徒留下一群衙役与他坐下,亲热得很。

总捕头白英拉住他,热情地倒着酒,不在意道:“兄弟别介意,这群读书人看你是行伍出身,故而瞧不起你。”

“这是为何?”朱存渠明知故问。

“他们读书人,怎能看得起咱们?”

白英冷笑道:“陛下仁德,免去了咱们衙役的贱籍,可以考取科举,这样自然让他们不痛快。”

“而且,兄弟我也是行五出身。”

“在来这当捕快前,乃是京营的副队正。”白英得意道:“我受不了军中的苦,就没有去巡防营,而是来到了县衙。”

在他的叙述之中,朱存渠这才对县衙捕快有个粗步认识。

衙役其实分为四班,也就是皂、捕、快、壮,各司其职。

皂班主要负责在衙门升堂时站堂喊威武;壮班一般负责行刑处决犯人;捕快才是真正负责缉捕罪犯的人,也是油水最多的职位。

“两者分别称作捕役,快手,所以称作捕快,成三班衙役了。”

白英叹道:“如今皇上仁德,将咱们这群人都入了流品,捕快从九品,捕头正九品。”

“但钱财倒是不够花,就只能老外快了吧!”朱存渠轻笑道。

“嘿嘿,也不瞒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白英嘿嘿笑道:“捕快一年十块银,十石粮,与平头百姓来说刀是痛快,但咱们哪里够?”

说起这个,他倒是不含蓄,直接一股脑地倒出来。

盖因为只要处于县衙之中,稍微打听就能知道。

例如,诉讼案,吃完上家,吃下家,这是正常操作。

“如今通判老爷来了,咱们壮班和捕快,也得受他调遣,故而就麻烦了些,没有以前那样来的方便。”

“当然,咱们四班衙役也扩充了些,翻了一倍,以往捕快只有三十来人管县城,如今有六十人了,许多兄弟们感恩戴德呢!”

朱存渠心中摇摇头,果然天下衙役一般黑,怎么也改不了。

但说完好处,他又感叹道:“但衙役也苦,一旦碰到案件,无论是知县还是通判,都有个比限,完成不了就得打板子。”

“比限?”

“一般人五日为限,限期破案,重案就是三天,到期不破就是责打,毫不吝啬。”

朱存渠恍然:“还是钱财丰厚啊!”

“还是得有权。”白英骄傲道:“你别看县衙只有六房书办,但实质上却又有承发房和架阁库,合计八房。”

“朝廷省试后,这八房基本为秀才们占据,往日的贱吏,在偿到好处后,自然就不舍得走了。”

“难怪白兄不要从七品的巡防营正,而是要这正九品的总捕头。”

“面子哪里有里子实惠。”白英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您瞧那边,满脸横肉,吃酒大碗的那个。”

朱存渠顺这目光看去,果然就见到一个脸带横肉,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衙役。

“他是壮班捕头,专司砍头的,您猜他之前是干什么的?”

白英饮了一口酒,问道。

“应该也是行伍出身吧!”朱存渠不太肯定道。

“您猜错了,他是童生,就差一步就是秀才了,考了十来年就是不中,来到咱这后,就当了行刑的。”

“刚开始被吓得昏睡三天,后来砍头眼睛都不眨,短短十来年功夫,县里有套院子,城外二三十亩地,快活得很。”

白英摇头晃脑道:“您别看这行脏臭,但钱财却丰厚,砍头前犯人家眷总要贿赂,想让其少受苦。”

“县衙也有好酒好肉伺候着,一个月忙得时候,百八十块挡不住,再不济也有二三十块。”

“他自己没指望了,就想让儿子考科举。”

“罪犯家眷那么有钱?”朱存渠不怎么信,尤其是在辽东这人烟稀少的地方,一个月顶多有三五起犯人。

“明天就有行刑的,您老去瞧瞧。”

白英没有细说,笑容满面。

不过,说道最后,他还是摇头道:

“如今上头说什么流水不腐,衙役不准传子了,我这总捕头,各班捕头,还是书办、典吏都是上派的,要么是京营,要么是省试。”

对此,朱存渠没有言语,心道,没了贱籍,若还真的让你们世袭不变,那人心就真的浮躁了。

实际上将衙役纳入流品,就是为了好更替,从而打破县衙一体的局面。

但,就像是那个壮班捕头,即使是读书人出身,但收钱却毫不手软,沆瀣一气。

“不过,六十个差役对县衙也不够。”白英摇头晃脑,舌头笨重:“白役还是有许多的。”

“咱们县衙役六十,白役就有两百,自带干粮,就等着捞油水过日子,日后提拔为衙役也是他们为先……”

喝到最后,所有人都快趴了,一个个发着酒疯。

只有朱存渠还是清醒的。

他最后倒是没有问白役的事。

因为朝廷实在养不活那么多人。

普通的衙役,一年十块钱,十石粮,这已经是难得的恩典,如果扩充太多,对于地方的压力就太大。

要知道,在前明,一个县衙有编制的不过百来人,如今扩充了一倍,虽然相较之前轻便些,但也是有限。

白役这种自然就延续下来。

其所获的,莫过于街头巷尾的商贾的供给,瓜分诉讼案件的福利。

白役的数量,视县大小繁华而定,小县两三百,大县两三千。

算作是临时工,也要登录户籍,毕竟拥有执法权。

京城的京畿四县,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县,就没有白役少于一千的,如此配合着数千五城兵马司,才能真压住京营城百万人众。

皇帝其实也想给编制,但一算就觉得财政吃不消。

四千白役,俸禄起码得二十来万。

天底下的白役少说三四十万,都发下俸禄的话,没有千八百万顶不住。

况且,你就算是给钱了,人家也照贪不误。

故而在京城,白役每月只能领一块银圆,算作是临时工。

京城一普及,天下各府县也效仿,量力而行,基本上是一石粮,或者五毫银圆就罢了。

即使如此,天下府县也是怨声载道,这钱粮可是不少。

翌日,朱存渠在县衙中见到了知县,得知自己日后负责河道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后,也只能认了。

佐贰官也有自己的衙门,各管一摊。

通判负责诉讼、刑狱,巡捕;县丞负责赋税,钱粮、税征、户籍。

而主薄则官阶更低下,只能负责某一方面,如钱粮,或者巡捕。

负责总掌的则是知县,具有决策权,同时对主薄、县丞具有事物分配权。

如果大权独揽,县丞和主薄就成了空壳,毫无权力可言。

换句话来说,知县老爷不认可他,就分配了个河道的差事。

刚落座不久,负责河道的巡检就上门求见,语气倒是恭敬。

明制,天下何处险要关隘,湖泊大河,都会设有巡检,不过为正九品。

“下官旗下有小船三艘,差役三五人,白役三十来个,县里的差事也算完成的体贴,不曾有过什么的贼寇水匪。”

朱存渠对此点点头:“新官上任,我也没三把火,你好好操持吧,一如既往便是。”

巡检见上官如此客气,倒是心中一安,放下红包:“您老新任,这是下官河道上下的孝敬……”

朱存渠见此,倒是收下了。

这是陈规陋习,根本就改不了。

坐了一会儿,他走向了菜市口。

对于砍头,倒是不曾见过。

果然,午时不到,菜市口就人头攒动,大量的百姓围观,许多白役围着,碰到直冲的就打。

“吉时已到,行刑吧!”

不一会儿,县丞担任的监斩官就下了令牌。

很快,昨晚吃酒,满脸横肉的童生捕头,就直接捡起,面无表情地喝了口酒,吹到刀口上,下去就是一刀。

“咔嚓——”

大好的人头垂到地上,只有一层皮连着颈部。

一旁的家属则立马过去查验,看到皮肉相连,立马感恩戴德。

而围观的群众,则更是激动莫名。

一手捧着碗,一手捏着银毫,铜圆,可谓是痴狂不已。

有的交了钱的,直接冲进去拿馒头粘血,狼吞虎咽的吃下,生怕有人抢。

吃完后,仿佛什么神丹妙药,脸上写满了轻松,似乎药到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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