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洋以为花悦容会像上次那样纠缠许久,可他想错了,知道皇帝不愿见她,花悦容道了谢,转身就走,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倒让绪洋有些意外。
花悦容知道皇帝不会见她,她只是不想待在灵秀宫,那个地方刚失去一条鲜活的生命,悲悲戚戚,她若留下,会同沈初葶一样,失声痛哭,她不愿意那样,所以走了。
离开宸澜宫,她也不知道要去哪?漫无目的的走着,绕着景湖走了半圈,经过御花园,穿过林荫道,不知不觉到了祭月台,从这头上去,从那头下来,进了屋子,再无去路,她才停下脚步,扶着床沿坐下来。
走了许久,心里的难受劲始终没有过去。小冬子笑嘻嘻的脸总在她脑海里浮现,他投到她门下,是希望有朝一日她飞黄腾达,他跟着过好日子,可好日子还没来,他先把命丢了。如果小冬子不到灵秀宫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他呀……
花悦容觉得很累,这几日为了小冬子的事,她绞尽脑汁想办法,东奔西跑找人帮忙,神经一直绷着,如今那根弦断了,心里空洞洞的,便觉得疲倦,于是慢慢躺下来,蜷起身子阖上眼,她想睡一觉,或许一觉醒来,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单靖进宸澜宫的时候,正好碰到皇后出来,他有点意外,规规矩矩行了礼,目送皇后离开才提脚进去。
进门看见燕云恒捧
着一杯茶,老神在在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皇后娘娘来是……求情?”
燕云恒嗯了一声,放下茶盏,“查清楚了么?”
单靖拱手,“确实如大司马所说,庄家和麻家有姻亲,且盘根交措,复杂得很。麻嬷嬷有一侄女嫁给庄家旁支的庶子为妾,后正妻亡,便抬麻家女为正妻,生的是长子,虽为旁庶,也算有出息,考取了功名,颇为庄家看重。另有一侄女则嫁了庄家旁支的嫡子为妾,生的也是儿子,养在正妻名下,前年也考取了功名,去年娶了庄家的一个庶女为妻,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正支。另有三名侄孙女都嫁与庄家旁支为妾。”
燕云恒,“你怎么看?”
单靖默了一会,“臣觉得大司马说的没错。”
燕云恒说,“这个人情朕卖给皇后如何?”
“自然是好。”单靖道,“陛下杀麻嬷嬷,庄家不会说什么,但诛九族,庄家得舍出去好几个男丁,还有功名有身,实在是颜面无存,陛下此举保全了庄家的脸面,庄大将军必对陛下感恩戴德,臣想,陛下投之以李,庄大将军必也会报之以桃。”
燕云恒点点头,突然问,“你在外头看到她没有?”
单靖知道这个她是谁,道,“禁卫说花小主去了祭月台,可臣赶到祭月台,花小主却不在,想必是已经走了。”
“去了祭月台,刚才又来了宸澜宫,她不在灵秀宫年看着那个小奴才
,在外头瞎跑什么?”
“陛下还不知道么,小冬子死了。”
燕云恒愣了下,“死了?没救回来?”
“说是晚了一步。”单靖道,“臣过去瞧了一眼,灵秀宫里哭声一片,尤其沈小主哭得几近晕厥,实在是让人闻之落泪。”
“小冬子到灵秀宫的时间不长,按理说没这么深的感情吧?”
“臣也觉得奇怪,小冬子都不在沈小主手下当差……”
燕云恒看他一眼,单靖回了神,说花美人呢,他提沈美人做什么?
“行了,你退下吧。”
单靖,“要不臣去找找花小主?”
“退下。”
“是。”
单靖退出门外,悄悄避在连廊的抱柱后头,没过一会儿,就见燕云恒一身黑衣,手里抓着剑,大步流星出去了。
单靖笑着摇摇头,从抱柱后头出来,碰到绪洋提着袍子上来,看到他,愣了下,“单大人,陛下不是找你练剑么,你怎么在这儿?”
单靖笑着说,“有人陪陛下练剑。”
“谁啊?”绪洋好奇的问,“阖宫里还有谁比单大人剑术更高超?”
单靖拍拍他的肩,“绪总管以后就知道了。”
燕云恒到了祭月台,高台之上果然空无一人,乌金西沉,彩霞满天,绚丽奇异,他站了一会子,跳下高台,进了屋子,想倒杯水喝,一抬头却见看到床上躺着个人。
那人蜷缩着身子,青丝铺洒,裙衫横陈,往日娇俏的笑脸,如今只有倦容,眉心还微微蹙起。
燕云恒
在床塌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花悦容,终于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悄悄探向她眉心,想抚平她眉心的浅纹。花悦容却突然弹开眼皮,虽然还带着刚醒的懵懂,眼神里却有着野兽般的警觉和凶煞,把燕云恒吓了一跳,可定晴一看,又没任何异常,那一眼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花悦容见到他,撑着坐起来,靠着床头,怏怏的问,“大白天的,你怎么来了?”
每次见到他,她都很高兴的样子,唯独这次显得漫不经心,燕云恒有点失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找我有事?”
“没事,”花悦容道,“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就来了,要是打扰你,我这便走。”
“我听说了小冬子的事,”燕云恒道,“我会求皇上,让他厚葬小冬子,给他家一笔抚恤银子。”
花悦容有些奇怪,“我没求你,你怎么还主动帮我?以前你可不这样。”
“如果我早点答应你,或许小冬子不会死,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花悦容点点头,挪到床边下来,“时侯不早了,我走了。”
燕云恒看着她走出去,莫名一阵心慌,气血不稳,翻涌流窜,似乎是旧疾发作的前兆。他突然意识到,这几日暗疾频繁发作,皆与花悦容有关,他们吵架,他情绪不稳,她生气,他也情绪不稳……
她能影响他暗疾发作,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他恢复正常。
燕云恒跑出门口,直接掠上高
台,喊了一声,“花悦容。”
花悦容正下台阶,听到叫声回头,模糊的暮色里,燕云恒朝她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我要发作了。”
花悦容愣了愣,不知怎么有点冒火,“大哥,你怎么一天到晚发作啊,还要不要人喘口气了?”
态度不好,语气也不耐烦,精气神却回来了。燕云恒眼底隐约有笑意,“下去陪我待一会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