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铮进了永寿宫,被庄太后一通训斥,低着头,一声不敢吭。他只希望庄太后把火都发在他身上,不去找花美人的麻烦。
正挨训,身后有人走过来,朝庄太后行礼,“太后可否听儿媳说几句。”
燕明铮讶异的抬头,看到皇后对他微微一笑。
庄太后坐在上首,手里拔弄着佛珠,脸颊微微下垂,眉弓却挑着,便是没有表情也显出一副厉害的样子,“你要说什么?”
“皇上子嗣单薄,铮儿太孤单了,他没有伴读,也没有玩伴,宫妃们都拿他当孩子,只有花美人与他做朋友,难得花美人童心未泯,能与铮儿玩到一块去,太后就别阻拦了吧。”
庄太后冷哼一声,“哀家还道这么快,太子就忘了上回的教训,原来是皇后在背后给他撑腰,只是皇后的心未免也太大了,竟让太子与西泠妖女做朋友……”
燕明铮,“花美人不是妖女,她是个有趣的人。”
庄太后怒其不争,“外头的传闻你没听到么,德贵妃和许婕妤亲眼所见,她隔空将腊梅打翻在地,这样危险的女人应该赶出宫去,你们还想和她做朋友?”
“不是那样的,”燕明铮反驳,“花美人没有奇功,她就是个普通人,是腊梅被吓得跌倒在地。”
“这么说,花美人是故弄玄虚,弄糊大家,其禀性可见一二,如此心术不正之人,太子应当远离,而不是与她做朋友。”
“太后,”皇后
道,“以己恶而度人,以己喜而悦人。太后不喜花美人,便觉得她一无是处,而太子喜欢花美人,便觉她无一处不好。皆因人而异。”
庄太后沉站脸,“皇后是在教哀家做人?”
“儿媳不敢。”皇后躬了躬身,对太子道,“你先出去,母后与你皇祖母说说话。”
太子恭谨的行礼退下。
庄太后不满道,“你把太子支走做什么,哀家的话还没说完。你这般护着他,对他没好处。”
“姑母别生气,我把铮儿支走,只是有些话不想让他听罢了。”皇后道,“不管十年后,皇上还不还政与铮儿,至少这十年,他是东耀的天子。花美人是皇上看重的人,让铮儿与花美人多接触,对铮儿来说只有利没有弊。人都是在慢慢相处中产生感情的,就算将来花美人会诞下龙子,有皇上的承诺在,又有花美人和铮儿的情谊在,我想不会动摇铮儿的储君之位。儿媳与花美人打过交道,感觉她并不是心术不正之人,相反,花美人有一颗赤子之心,所以才会赢得铮儿的喜爱。”
庄太后,“你觉得花美人很好?”
“儿媳没发觉她哪里不好,铮儿年纪虽小,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庄太后拔动着佛珠久久没有说话。
皇后,“儿媳与太后的心是一样的,想保住的是铮儿的储君之位和庄家百年门楣。只要与之有利的,无关乎己之喜恶,儿媳都想促成其好,方是
大事所为。”
庄太后极轻的叹了口气,“既然皇后把话都说透了,哀家再拦着,也说不过去,便依你的意思吧,只有一条,你得盯紧了花美人,她若敢对太子不利,绝不能心慈手软。”
“铮儿是儿媳的命,儿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庄太后微微颔首,不再说话了。
皇后从永寿宫里出来,看到太子站在雕栏旁,他虽只有六岁,还很稚嫩,但眉宇间已然有了老成之色,便是心里焦急,也岿然不动,一脸风轻云淡。
皇后牵起他的手,“不要怪皇祖母,她都是为了你好。”
太子低声答,“儿子知道。”
“皇祖母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她不再反对你与花美人来往了。”
“真的?”燕明铮高兴的扬眉,“母后是怎么说服皇祖母的?”
“母后说花美人是好人,铮儿不会看错她的。”
“这样皇祖母就信了?”
“对呀。”
燕明铮歪头看着她笑,“母后真好。”
皇后摸摸他的头,“铮儿高兴便好。”
有了庄太后的肯首,燕明铮便正大光明的和花悦容来往,多半是花悦容到旭明宫去,偶尔燕明铮也来灵秀宫。杜莺时和沈初葶都喜欢小孩子,给他做好吃的,陪他玩耍,常常弄得灵秀宫里鸡飞狗跳,自持老成的燕明铮在这里像换了一个人。
花悦容看着和杜莺时追追打打的燕明铮,感叹道,“终于像个孩子了。”
沈初葶小心翼翼把酿好的果露倒进杯
子里,“难得来一趟,让他撒着欢的玩吧,生在天家,是他的命,小小年纪故作老成,也是可怜……”
和太子殿下做朋友的好处就在于,隔三差五,六岁的小太子就会派人送吃的过来,有时是两盘美味的佳肴,有时是几碟可口的点心,有时是难得一见的贡果……
几位美人吃得美滋滋,外头又飘起了闲言碎语。
“花美人哄着小太子,无非是想骗吃骗喝。”
“谁说不是呢,真想得出来,从小孩子手里骗吃的,不要脸。”
“哄不了皇上,转头就哄小太子,总要得点好处才是。”
“西泠人没教化,不知廉耻也是有的。”
“……”
闲话传到几位美人耳朵里,她们充耳不闻,下次太子再送东西来,依旧吃得理直气壮。后来皇后无意间听到,喝斥了嚼舌根的人,才算消停了下来。
日子一晃又过了数日,花悦容再没去过祭月台,也没再见过燕云恒。与其说是她陪伴太子,不如说是小太子给了她慰藉,让她没有时间悲春伤秋,每日精神抖擞的来返于灵秀宫和旭明宫之间。
倒是燕云恒偷偷找机会见过花悦容几次,有一次夜里在灵秀宫,他刚从屋檐上跳下来,碰巧被杜莺时看见,立刻大呼小叫喊抓贼,堂堂的一国之君居然落慌而逃,事后被单靖好一通奚笑。此后,燕云恒再没去过灵秀宫,也没再找机会暗中见花悦容。因为秋围的日子到了,他
带着一群宗世子弟开拔到鹿鸣山打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