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处待的太久,让张神医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真成了神医,无人敢逆,一两个不听话的医女在他眼里压根掀不起风浪,但一下跑了五个,却让他不笃定了,加上曹知府亲自过来审案,他不敢托大。毕竟哪些医女是被迫的,哪些是自愿的,他心里有数,于是把一部分医女藏在密室,他带着剩下的医女跟着衙役来了衙门。
神医常年闭门不出,很多人久仰他大名,却无缘相识。这回听说他亲自到场,不多时,衙门口便聚了一些想目睹张神医风采的百姓。
他们看到张神医精神矍铄,脸色红润,头发乌黑,一把银须修剪得十分整齐,两道长眉亦是雪白,像极了传说中的老神仙。
“神医果然气宇不凡。”
“瞧这精神头,胡子白了,头发却是乌黑,也不知用了什么药物调理……”
“神医这模样,定可长命百岁……”
花悦容看到张神医的第一眼,莫名想到了西泠王。明明张神医与西泠王不论从长相身高还是气度来说,完全不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实在是有些可笑。
张神医到了公堂上,很是谦逊的模样,问他话就答,没问到他的时候,便低眉垂眼立在一旁。
曹知府是头一次见张神医,他为官多年,看人有自己独到的眼光,将张神医上下打量一番,心下有了几分了然。
越是欺名盗世之人,越知道妆点门面,光用外表就把见识少的百姓唬住了。
他今日过来,既不想在东阳城惹下民怒,也不想让王知州出什么事,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如今看看张神医,再看看那厢的八名女子,曹知府心下忐忑,一时间竟有些不安。
他更不知道的是,不知哪里来的消息,东阳城大街小巷都在传他是个清官,为人清廉,刚正不阿,是以衙门口的百姓慢慢多了起来。
嗡嗡的议论声虽然不大,总有一两句传到了他耳朵里。
“知府大人一脸正气,一看就是清官。”
“听说在泰安城,百姓都叫知府大人为曹清天。”
“如此甚好,几位姑娘的冤情终于有人作主了。”
“别高兴得太早,王知州背后可是庄家,知府大人敢得罪庄家么?”
“知府大人刚正不阿,又怎会顾忌那些个……”
“别说了,听大人审案吧……”
曹知府听着百姓的议论,一颗心忽上忽下,谁都喜欢听奉承话,尤其是百姓的奉承话,他向来是个无为之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保住王知州,就保住了他的乌纱帽,可百姓一口一个清官叫得他面皮发烫。
醒木一拍,曹知府开始审案。
他问杏芳馆来的众医女,“这边几位姑娘自称是杏芳馆医女,你等可认识?”
不说全认识,也有几个熟面孔,医女们不敢说假话,又怕自己答错话,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王知州道,“你们可看清楚,小心……”
话没说完,就被曹知府打断,“在堂上做假供可是要挨板子的。”
有个医女胆小,立马就说,“认识的。”
曹知府问,“你认得哪个?”
“我认得竹杏姐姐,我与她一同进的医馆,后来她上了楼,便再没见过。”
“多久没见?”
“近两个月。”
“她在楼上做什么?”
“同神医学医理。”
“你确定?”
“是。”
“你亲眼见到张神医教授她们么?”
“我比不得竹杏姐姐,还没资格上楼让神医教授。”
曹知府点点头,说,“现下她们几个状告杏芳馆逼良为娼,做暗门子生意,你们可认同?”
“当然不认同,”医女们面色通红,叫起来,“这是泼脏水,她们诬陷神医。”
“她们为何诬陷张神医?”
一个医女小声说,“想敲诈银钱。”
“就是,”另一个医女愤愤道,“我在杏芳馆待了三个月,压根就没她们所说的什么暗门子生意。”
有人开了口,楼上的医女也跟着说道,“我们在楼上跟着神医学医道,哪来的暗门子生意,分明是造谣,”
“怕扰了神医清静,才不让人上楼,结果被人编排这样,都是姑娘家,也真说得出口……”
王知州瞟一眼张神医,“神医,有人往杏芳馆泼脏水,你怎么不说话?”
张神医笑了笑,“她们当中确实有几位是我医馆的医女,不管如何,一日为师,***为师,本念着她们年纪小,涉世未深,被人蒙骗也是情有可缘,不予计较。没想到她们胆子太大了,竟将衙门都砸了,变成今日的局面,老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张神医这样说,门外议论开了。
“神医就是神医,如此胸襟,令人钦佩!”
“谁说不是呢,这些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也就是神医,换了第二个,铁定叫她们叫官司。”
旁边有人呵呵冷笑,“案子没审完,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且瞧着吧。”
“如今公说公有理,婆有婆有理,杏芳馆到底有没有做暗门子生意,还是让知府大人来断吧。”
“知府大人是清天大老爷,定会秉公办理……”
曹知府眯起眼睛将杏芳馆来的医女们瞧了瞧,道,“在楼下当差的站到右边来。”
大部分的医女都往右边去了,剩下三五个杵在原地。
知府大人问管事,“这几个都是在楼上当差的?”
管事,“是的,大人。楼上除了学医,只做些杂事,所有人不多。”
曹知府道,“既然事情出在楼上,本官便挨个问一问。”
他先问第一个医女,“楼上有暗门子生意么?”
医女响亮的回答,“没有。”
张神医风轻云淡的站着,心中甚是得意,这几个医女都是他特意挑出来的,不会有问题。曹大人问话也是走走过场,问完了,此案自然也就结了。
一个接一个,问到的医女皆是否定的回答,桃杏几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有花悦容还面不改色。
剩下最后一个医女的时候,门外围观的百姓停止了议论,若是连这个也否认,花悦容她们又拿不出证据,案子的结果便显而易见。
可令大家所料不及,最后一名医女说的却是:“杏芳馆二楼确实是做暗门子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