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对折桑素来是温柔的。
折桑说什么基本就是什么。
以至于折桑都快忘了,他原本是令朝臣畏惧、皇帝忌惮的丞相。
顾衡认真起来,周身气息沉稳,不苟言笑。
他讲的东西并不枯燥,相对于晦涩的文本,他总能简明扼要。
折桑听的也认真,既要成事,必先利其器。
这些学问是女子接触不到的。即便折桑用心,有些时候顾衡要她独自推断,按国情做选择出策略时,她也有些吃力。
尤其顾衡神色认真,仿佛国家的命运,百姓存亡真的交到她手中,确实给了折桑不小的压力。
水珀见只觉得头大,折桑一个孕妇长途奔波也就罢了,还要劳心费神的学这些。
对此,水珀向顾衡发出了不满,折桑却表示自己没事,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其实也会有不舒服的时候,折桑反而不太敢说出来,就怕一说,顾衡就真的不教她了。
南川灾情不容乐观,顾衡到了南川自然是顾不上她的。
总不能让他白天处理一天的公务,晚上回来还不能好好休息吧?
折桑只想趁这个时间,多学一些。
她想变强大。
一天比一天变强。
——
临近南川周围几城,路边都是逃难出来的百姓。
他们失去亲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半辈子辛勤劳作积累下来的财富。
灿烂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也变得黯然,他们从头到脚都是灰扑扑的,向前的每一步都是疲惫的,一双双黑色眼睛里全是疲惫与迷茫。
顾衡见折桑面色不好,放下了车帘子。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折桑低声问。
“找一个可以活命的地方。”顾衡道。
失去家园的难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沉默在车厢蔓延。
过了一会儿,顾衡问,“如果是你的子民,你会怎么做?”
“放粮赈灾,然后安顿他们……”
可是安顿到哪里去呢?
离开故土,不论去哪都是异乡。
折桑道,“做这些不过是亡羊补牢,我要他们重新建起家园,要他们不再受此流离之苦!”
她觉得,比起灾后安顿难民,从源头解决问题才是最要紧的。
顾衡眸光微动,“洪涝在南川县并不稀奇,自古……”
折桑轻笑,颇有些不屑,“我最厌自古二字,凭什么自古如何,将来也要如何?”
她看向顾衡,眸光坚定,“天要下雨,人奈何不了,那么地上的河流呢?总能变动吧?”
顾衡凝视着她,正要说什么,马车外传来喧闹。
“官爷!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这孩子!”
女子的声音有些变调,尖的刺耳,听声音应当是三十多岁。
顾衡沉声,“怎么回事?”
长随忙道,“有个妇人挡在道中,护卫正把人拖开。”
“求求你!别拉我——救救我的孩子——”
女子叫的嗓子都破了,声音还是一点点的远去。
顾衡恍若未闻,面色不变。
察觉折桑的目光,他解释道,“有了第一个,就回有第二个。”
沿路都是难民,浩浩荡荡,成千上万,只要救了一个,其他人也会一窝蜂拥上来。
折桑抿唇,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哀伤和同情。
腹中忽的传来轻微的振动,折桑惊讶,伸手去抚在小腹上。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顾衡忙问。
晚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