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屠户停好独轮车,接过那红薯问:“朝儿,这红薯怎么吃?”
霍云朝指了指山脚下的小河说:“洗净,去皮,生吃。徐爹,我去洗干净,咱爷俩一块尝尝。”
徐屠户瞅着那脏兮兮的红薯,点点头。
霍云朝快去快回,洗干净的红薯摊在他白嫩细滑的掌心上。
徐屠户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家赘婿生来就不是干农活的料,那么干净细嫩的手还是用来握笔比较好。
霍云朝向他伸出另一只手:“徐爹,借你的刀用用。”
“我来吧。”
徐屠户生怕霍云朝用不惯刀,划伤他的手,接过红薯三两下削好皮,切成两段:“喏。”
“嘎嘣脆——这红薯可能是个头太小,没书里说的那种甜味,沙沙的,水分不太够……”
霍云朝三两口将那半截红薯吃完,做出评价。
徐屠户说:“当零嘴不错,嘴馋的小孩子应该很爱吃。”
“欸?徐爹,你提醒我了,这么大块的红薯地,该不会是有人专门种给小孩子吃的吧?”霍云朝看向四周。
徐屠户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附近山林里说是有吃人的猛兽,寻常人家不会允许孩童来这里。”
霍云朝夸张地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万一是有主之地,咱这是偷盗行为。”
“这红薯生吃不咋样。”徐屠户不爱吃生红薯,感觉没啥味道。
霍云朝掰着手指头数给徐屠户听:“徐爹,除了生吃,红薯可以烤着吃、煮着
吃、切片裹面粉炸着吃、煮过再晒干就变成能保存一两个月的红薯干。红薯皮红薯藤都可以用来喂猪,好处多多。”
徐屠户被霍云朝说得心动不已:“那还等什么?咱们快些挖!”
霍云朝:“咱们去找开裂的、露出红薯的挖,个头大又好挖。”
徐屠户向来是霍云朝说什么就干什么,他转身回独轮车,拿了他带来的刀,塞给霍云朝:“朝儿,你的手是干大事儿的,可不能伤到。喏,拿去用。”
霍云朝愣了一下,半玩笑半认真道:“徐爹,这不是你的宝贝刀吗?真给我用来挖红薯?万一给我不小心挖断刃了咋办?”
“我早就想换把新的刀。要是你用坏了,我正好让宁娘给我买把新的。宁娘过得太仔细了,不舍得给我换新刀。”
徐屠户的话说得干脆漂亮,眼底的心疼却没藏好。
铁是官府的管制品,只允许少数铁在民间流通,因此,民间的铁制刀具、农具都是稀少昂贵的。
像徐屠户的刀是他的职业需求,再加上他的知己好友帮他打通脉络,前前后后攒了三五年的银钱,才买到家里现存的刀具。
因此,徐屠户的每一把刀具都是非常珍贵的,他舍得拿出来给霍云朝挖红薯,是真的心疼霍云朝。
霍云朝咧嘴笑:“徐爹,你放心吧。咱们发现这么多红薯,我向县太爷讨要几把好刀和锄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知道徐屠户是真的心疼
那把刀,只不过,徐屠户更心疼的是他这徐家赘婿。
徐屠户连忙劝阻:“朝儿,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咱家小有积蓄,回头我跟宁娘说一声就成。你千万别跟县太爷提要求,万一县太爷觉得你贪得无厌咋办?不成不成,真使不得。”
霍云朝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想着:若是红薯能顺利推广出去,县太爷得到的是名垂千古的泼天富贵。只不过是,送我几把刀和铁制农具,九牛一毛,不,九百牛一毛!
翁婿二人就刀具一事聊了会儿,霍云朝提议道:“徐爹,我不用刀挖,这里的土质疏松,用削尖的树枝就能挖。”
徐屠户的视线落在霍云朝脏兮兮的手掌上,让霍云朝先找好目标,他去砍几支树枝回来。
随后分成两拨,霍云朝专门找开裂的露出薯块的挖,徐屠户去灌木丛找木质坚硬的枝条,哐哐砍一通,拖回来削去坚硬的皮和凸起的结节,最后把枝条的一头削尖,削得很光滑,不伤手。
“朝儿,这树枝要是硌手就不要用了,拿回来给我再给你削一遍。不然,等咱们回家,让宁娘看见你的手全是划伤,准得埋怨我不照顾好你。”
霍云朝嘿嘿笑道:“徐爹,我前两年就满二十岁了,不是两岁大的小宝宝。”
徐屠户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就是八九十岁,宁娘照样把你当两岁大宝宝护着。”
“嘶~徐爹,你别说这么可
怕的话,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霍云朝被这说辞给整得有些尴尬,他是喜欢在徐宁跟前各种装嫩讨巧,可不代表他愿意被自己的女人当小娃娃!
他,霍云朝,是能跟心爱女人造娃的成年男人!
徐屠户顿了顿又说:“朝儿,你别想歪了。我只是想说宁娘很珍惜你,见不得你受伤。”
“嘿嘿。”
霍云朝拒绝再讨论这令他尴尬的问题,哼哧哼哧地挖红薯,这块荒地的土质松软,离水源地近,日照也能满足红薯生长所需,唯一的问题就是荒地的肥力不够,不然红薯的个头还能再大一圈。
筐里很快就多出十来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红薯,霍云朝停下来,跑去看徐屠户筐里的红薯,加起来有三十多个红薯。
“徐爹,咱们挖这么多就行了。等回家了,我把书里说的红薯做法全做一遍,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县衙求见县太爷。不出意外的话,咱们明天一整天都要在这块地待着,保不齐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徐屠户说:“要不要回去喊人过来守着?朝儿,你最近出大风头了,我担心有人眼红搞破坏。”
“徐爹,还是你考虑周到。要不这样吧,徐爹你先把红薯运回家,再喊荣哥他们过来守着。我再仔细看看这块红薯地,等荣哥过来,我再回家。”
徐屠户点点头,从独轮车拿了水,又从裤兜里拿出几块饴糖:“喏,拿着。”
霍云朝看
着掌心里的几块饴糖,哭笑不得道:“徐爹,你真把我当爱吃糖的小娃娃哄呢?”
“给你你就拿着。”
徐屠户硬梆梆地回了句。
他这人不爱说那些肉麻兮兮的矫情话,东西硬塞过去,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