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娘久久不曾言语。
其实,她不想当破坏他人家庭和谐的恶人,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问题在于,徐宁是不受人待见的棺材子,而霍云朝从遭人嘲笑的徐家赘婿,一跃成为备受圣上重视的平乐侯,身份地位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男人有钱就变坏。
这句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血泪教训。
徐屠户见马大娘满脸担忧,小声提醒道:“朝儿性子倔,又认死理,还爱记仇,你别到他跟前说这些。”
马大娘重重点头。
她哪能不知道这么粗浅的道理?她就是太过担心徐宁,怕徐宁被一朝得势的霍云朝抛弃。
徐屠户稀里哗啦吃完鸡蛋面,跟马大娘商量:“朝儿说朝廷会给他修一栋侯府,问我想在哪里修。我还没想好在哪建,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朝儿非要我选址。可你说,侯府这么大个事儿,我这大字不识的大老粗,我这,我心里实在是没底啊。”
马大娘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朝儿把这事儿托付给你了?”
“朝儿说我是一家之主,大事交给我来办,小事他和宁娘商量着做。”徐屠户笑着解释道。
他真不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只一味替霍云朝说好话,而是霍云朝用实际行动给了他充足的底气。
马大娘用力搓了把脸,自嘲笑道:“朝儿前前后后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我真是太爱把人往坏处想了。”
徐
屠户摇摇头说:“不怪你。你会这么想是替福宝、宁娘和我担心,我相信朝儿那么聪明,他肯定也不会怪你。你对宁娘和福宝好,朝儿有什么好事儿都会想着你。”
马大娘心安了,不再担心会被徐屠户和霍云朝误会她不安好心,挑拨离间。
霍云朝本想着出来给徐宁做点她爱吃的小菜,隔着门听到马大娘跟徐屠户的对话,他摸摸鼻子,身份转变得太快太猛,他自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呢,更何况是马大娘她们。
他真心不怪马大娘会担心他抛妻弃女,正如徐屠户说的那样,马大娘对徐宁好得像亲闺女,她会这么想是情理之中的。
霍云朝也不觉得徐屠户是怕他听到,故意说好听话。
且不说徐屠户没那么多心眼子,就算他真有那个心眼,以他的为人秉性也不乐意用在自家人身上。
等马大娘离开,霍云朝才从屋里出来:“徐爹。”
“朝儿,你饿不饿?”徐屠户站起来往屋里瞅了瞅,问的却是霍云朝饿不饿。
霍云朝发自内心地笑了:“徐爹,我不饿。我想给宁娘做她爱吃的肉粥。”
徐屠户劝道:“秋云做也一样。你忙活大半天,赶紧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冲个澡进屋陪她们娘俩睡觉。”
霍云朝不肯听劝,说着说着还不自觉红了眼圈:“不一样。宁娘能吃得出来差别。宁娘为了生福宝受了那么大罪,我想让她吃得高兴点。”
他又想到
徐宁半只脚迈进鬼门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徐爹,我,我终于明白你为啥要独自抚养宁娘了。”
他想过,如果徐宁就这么离他而去,一尸两命,他真会随她而去。
徐屠户一怔,看着恐惧得发抖的霍云朝,叹息着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朝儿,宁娘是有福气的姑娘,再大的难关,她也能跨过去。朝儿你别自己吓自己。”
霍云朝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忘却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在徐屠户的再三劝说下,他才从恐惧的旋涡里挣扎出来。
目送着进灶房的霍云朝,徐屠户用力掐了下他的大腿,天知道他的大腿有多少个淤青,可他不能展露出一丝不该有的脆弱。
因为,他是一家之主,更是霍云朝脆弱时候的依靠。
医女默默无言地从房里出来,递给徐屠户一瓶活血祛瘀的药膏:“老太爷,这药膏儿味冲,您看情况涂抹。”
“好姑娘,谢谢你。”徐屠户没想到他的窘状被医女察觉到了,笑着向她道谢。
医女摆了摆手,指着卧房说:“老太爷,姥爷在不在屋里?我想进去看看大小姐,方便吗?”
徐屠户:“你老爷去灶房煮肉粥去了。你进去吧。”
医女蹑手蹑脚地进入卧房里,昏暗的光线里依稀能见到缩成一团的小福宝,她安然睡着,脸上还有疑似笑容的表情。
医女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福宝,准备给她换干净的尿布,听到
徐宁沙哑的声音:“医女,小福宝尿床了吗?”
医女柔声回答:“嗯,夫人,您睡吧。我给小姐换就行。”
徐宁“嗯”了一声,她是恨不得把照顾小福宝的事情包办,事事躬亲。
但她这次却没勉强自己,她的身体还没恢复,稍一使劲会扯到伤口。
虽说她能忍受得了痛楚,但她被医女的话给吓到了,生怕不遵医嘱真不小心撕裂伤口,不敢再勉强自己。
小福宝换上了干净的尿布,又开始找吃的,大口大口嘬奶,很快就吃饱了。
医女叮嘱道:“夫人,小姐吃得少饿得快,您抓紧时间休息。”
“好。”徐宁早就接受过相关的知识培训,她知道月子里的小福宝会有多难带,已做好排除万难的心理准备。
等霍云朝煮好肉粥端进屋来,小福宝已吃第三次奶,她吃得很急,发出可可爱爱的咕噜声。
霍云朝太喜欢他的宝贝闺女,眼神慈爱:“我们小福宝醒了啊?真有活力。”
当了一会儿傻瓜爹爹,霍云朝端来肉粥说:“温度正好,宁娘,我喂你吃肉粥。”
徐宁一边拍睡小福宝,一边看着霍云朝:“相公,这是你亲手煮的。咸淡适中,真好吃。”
她家相公做出来的饭菜是真的有自己的特色,做法说不上是哪里有区别,可味道就是不一样。
霍云朝低声说:“嗯,刚刚徐爹还劝我说让秋云来煮。我说不行,你能吃得出来。再说了,你吃不出来,
我也想给你煮。我没法替你生,不做点什么事,我老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徐宁斩钉截铁道:“相公,你不要愧疚。我做我该做的事情,你也做了你该做的事情,咱们都努力了,没谁亏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