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前往京城的马车,霍云朝仍旧想不明白永安帝召他前往京城的真正原因,他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
当霍云朝立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时,他仍旧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礼官教他的那些规矩水过鸭背,完全想不起来。
太监总管尖尖的嗓音响起来,霍云朝呆呆木木地看向发声处,与身材高大、面容周正、眼睛有光的永安帝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霍云朝的心跳停止了。
太监总管头一回见到这么不懂规矩的人,正想出声提醒,却见永安帝挥手让他领着人走掉。
永安帝的声音清朗:“霍爱卿。”
霍云朝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下:“臣给陛下请安!”
永安帝快走几步来到霍云朝的跟前,亲自扶他起身:“霍爱卿不必多礼,坐那吧。你同我说说新粮种和赈灾的事情。”
霍云朝从一开始的拘谨惶恐,到后面的应答如流,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永安帝听得很认真仔细,末了他拿出霍云朝呈交的书籍:“霍爱卿,此书当真是你从他人处看来的?”
霍云朝心头一跳,正打算说出真相,却见永安帝很体贴地说:“霍爱卿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来之前就想好了,不管永安帝问什么,他都一五一十地回答。
他可不敢做欺君罔上的事情。
霍云朝激动得红了眼圈:“不是。”
永安帝仔细打量了霍云朝一圈,欣慰笑了:“霍爱卿,你很不错。”
霍云朝怔了怔。
永安帝又问:“霍爱卿,事到如今,你仍旧心甘情愿地当徐家赘婿?”
霍云朝给予了肯定回答。
永安帝轻叹一声,又问:“朕听闻你的女儿不随你姓?接下来的儿女也不随你姓?”
霍云朝仍旧是毫不迟疑地给予肯定回答。
永安帝从身后提起一个竹筐:“霍爱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所说的土豆?”
霍云朝定睛一看,竹筐里不只是有土豆,还有红彤彤火辣辣的辣椒,当即打开了话匣子,激动不已地跟永安帝分享酸辣土豆丝的美好滋味。
永安帝见到霍云朝如此热衷于美食,当即起身:“霍爱卿随朕去御膳房,做一道你所说的酸辣土豆丝。”
霍云朝内心蠢蠢欲动,但他骨子里的农学博士基因动了,劝阻道:“啊?陛下,这土豆数量不多,最好留种。”
永安帝背对着霍云朝嘴角悄悄上扬,文字果然没骗人,霍云朝人如其字,满脑袋里不是媳妇孩子就是种地。
他转念一想:若不是至纯至善之人,霍云朝也得不到老天爷的厚爱。
这一趟京城之旅,霍云朝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时忐忑不安,归时满载而归。
永安帝不光赐予霍云朝土豆辣椒等农作物,还给他不少真金白银,珠宝布匹,但在霍云朝眼中,最值钱的是那一箱箱有钱也买不到的古籍。
回家的半路上,霍云朝与工部尚书的车队相遇。
工部尚书亲眼所见永安帝给霍云朝的赏赐,再看永安帝派遣到霍云朝身边,随侍左右的精兵强将,他心头的震撼无以言表。
霍云朝与工部尚书有不浅的交情,一番交谈之后,他给了工部尚书些肉酱和火腿:“这肉酱和火腿是从御膳房拿的,可好吃了。陛下真有福气,天天都能吃那么多好吃的。”
工部尚书:……
平乐侯,你就不怕祸从口出?
平乐侯怕,问题是平乐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待在京城这一个月时间,永安帝从不责怪霍云朝,也没人敢来提醒霍云朝哪里逾越了,他做什么永安帝就吃什么,什么怕下毒之类的检测,压根就没搞过。
工部尚书为了岔开话题,给了霍云朝一记重磅消息:“侯爷,百姓们自发捐款捐物,给您修了生祠。”
霍云朝脑子没转过弯来,骤然听到生祠一词,急得当场跳脚:“啥?啥玩意儿?生祠是啥玩意儿?我是来京城享福的!该不会是哪个王八蛋别有居心造谣陛下要对我不利吧?”
除了这个猜测,霍云朝想不到别的事情,若真是如此,那他的家人岂不是胆战心惊?
工部尚书赶忙解释道:“侯爷,您误会了。侯爷您为百姓谋福利、兴修水利、减轻税负等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灾区的老百姓感激您的恩德,特意修建了一座生祠,以纪念您的功绩。”
这座生祠不仅有精美的建筑和雕刻,还附有碑文,详细记载了霍云朝的功德和品德,供后人瞻仰和学习。
霍云朝不好意思地道歉:“啊?生祠是这个意思啊?对不住对不住,梁大人,我误会了。”
待工部尚书回到京城,听着京城里有关霍云朝的种种传言,他忽地明白为何向来不喜欢跟臣子亲近的永安帝,专门留霍云朝在京城待了一个月。
永安帝非常赏识霍云朝,喜欢听他絮叨家长里短,分享种地的大小事情,很多他一生都不会接触到的人和事。
十年后,永安帝突发恶疾,卧病在床时下达旨意——命霍云朝进京。
霍云朝时隔十年再次入京,这次他不是单独入京,而是带着他最爱的女人和三儿一女。
永安帝召见霍云朝,看他依旧是当年英俊洒脱的模样,感叹道:“霍爱卿风采依旧啊,朕却不同以往。”
过去的十年里,霍云朝始终坚持大小事给永安帝写信,他这次之所以拖家带口地来到京城,也是想让永安帝看看他的家人。
霍云朝跪在御床前:“陛下只是生了小病,养养就会好起来的。陛下,小福宝给您绣的福字。”
永安帝看着板正不少的福字,笑了:“霍爱卿,你来当首辅吧。”
霍云朝一脸错愕:“陛下,这不合适吧?”他连一天正经官员都没当过啊!
永安帝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黑红之血:“朕信不过别人。”
霍云朝无法拒绝,临危受命:“陛下,请尽快好起来!”
永安帝指派平乐侯当首辅一事,遭到群臣反对,谣言四起。
霍云朝也不觉得他有资格当首辅,完全是被永安帝赶鸭子上架。
可他能不能胜任首辅一职,和他会不会抛妻弃女有一文钱关系吗?
走马上任三个月后,坊间盛传:赘婿难当,霍首辅必将休妻另娶!
霍云朝气得当朝辟谣:“我是徐家赘婿,要休也是我被休!望诸位同僚替我作证!”
永安帝听到太监总管的禀报,哈哈大笑,面色红润,哪里还有一丝吐黑血的病态?
翌日,坊间又传:首辅夫人是蛮不讲理又爱拈酸吃醋的母老虎,霍首辅有贼心无贼胆!
霍云朝听到这传闻生生气笑了,回家跟徐宁吐槽:“到底是谁那么无聊?成天造谣!”
徐宁压根就不把那些流言蜚语当回事,她轻轻拍着霍云朝的胸膛说:“相公,你别跟那群小人一般见识。我看他们就是眼红妒忌你得到陛下的信任和重用。”
霍云朝叫苦不迭:“陛下赶紧养好身体吧,我真的不想跟那些心眼多如筛子的老家伙斗!”
徐宁没揭他的底:霍云朝分明跟那群狡诈奸滑的老臣斗得不亦乐乎!
她张开双手抱住霍云朝,蹭了蹭他的胸口,柔情似水道:“相公,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霍云朝愣了一下,笑着说:“不,我觉得我更幸运!”
徐宁笑着说:“我们都很幸运!”
霍云朝紧紧抱住她:“宁娘,谢谢你愿意给我表现的机会,我会用余生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
徐宁轻声回答:“我相信你。”
这份信任,持续到二人合葬于一处。
(完结撒花,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