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认得冷陌时,他就是一个又野又暴又凶残的怪物。
这些日子,他在她心里的印象则是:爱吃醋,爱吓唬她,也很爱护她。
现在呢,他凶巴巴的,又变成那个怪物了。
苏禾咳得越来越厉害。
冷陌转身找到一瓶水,拧开了瓶盖,命令道:“快喝点,顺顺气。肯定是刚刚被烟呛到了……”
苏禾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终于止咳。
“我刚刚……只是急坏了……”苏禾解释,还咬了咬唇,眼底有委屈溢出来:“几天不跟我发条消息,一见面就吼我,冷陌,你凶成这样干嘛?”
见她眼睛越来越红,冷陌心有忍,却还是沉着脸,不打算安抚:
“凶你是让你长长记性,别为了那些死物,把自己搭进去,你委屈什么了?难道你觉得你没做错吗?你是专业救火人员吗?不是就别添乱……闹出人命,叶老师不光损失财物,还会一辈子不得心安……”
苏禾觉得自己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她委屈是因为,几天不见,他在外头风流快活,一回来就吼她,也不知道好声好气安抚她,声音温柔点不行吗?
他却在和她讲道理:责怪她没脑子,尽添乱。
哪有一个男朋友这么凶女朋友的?
这种关心,她受不起。
得不到安抚,苏禾气得转身又跨出了车。
冷陌不明白她在闹什么别扭,又担心她,只能跟过去,火大地直叫:“不好好在车里待着,你又想干什么?只穿着睡裙,你想被冻死吗?”
她不理,不理,就不理。
她的难受,他根本就不懂。
冷陌见她不搭理,沉着脸从车子后备箱取出一条厚毯子,走上去,将她整个儿全给包住了。
她不爱惜自己,他得爱惜。
反正,一直以来,她总能克到他。
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他还说不得两句了,这死丫头,这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而他竟拿她无可奈何。
*
很快,消防队赶了来。
他们接上消防栓,围着火源,不断地喷水。
警车到了。
静悄悄的夜幕下,引来不少人围观者。
附近的居民,则是一个个站在阳台上观看。
这动静闹得可不小。
一个小时后。
火灭了。
消防队撤了。
仓库已成灰烬。
警员拉起警戒线,开始查看。
另有两个人找苏禾问情况,做着笔录。
冷陌也交代了自己为什么这么晚了会出现在这里——他这是刚下飞机。
十一点半,接到电话赶来的叶老师,看着已成废墟的仓库,瘫倒在地上。
苏禾去扶她,心里歉疚极了:“老师,对不起,等我发现不对劲时,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她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
进来时应该巡视一遍。
警员说,北门那边的小门没上锁。
所以,她进来时,里面已经进贼了。
可为什么就这么巧呢?
难得一天,工作室的人一起去吃饭,门卫也去了,就出了事。
叶老师看着她,一把抱住她:“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要有事,我怎么对得起骆雪的托付……”
她看到冷陌就在边上,连忙道:“冷先生,对不起啊,出了这样的意外,是我没料到的,您的那些楠木,都被烧毁了,回头,我一定把钱凑出来还您……”
苏禾的心脏紧缩了好几下,那得赔多少钱啊?
冷陌立刻说道:“叶老师,重要的不是那些木头,只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就好……”
工作室的所有成员,都有连夜赶过来,除了楚流星,面对如此惨况,所有人都一脸愁容。
清晨,叶老师把所有人招集过来,平静地说道:“大伙都跟着一宿没睡,现在都回去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再来清算到底损失了多少……”
工人们作鸟兽散。
老师住的地方已经被烧毁,她在附近还有一套公寓,累极的她,回去休息了。
苏禾也累了,被冷陌塞进车里,回家。
*
一路之上,苏禾一声不吭,整个人显然苍白无力。
待回到御上华庭,她已睡沉在副驾驶。
冷陌停好车,想把她抱下车,她却醒了,整个人迷迷蒙蒙的,是如此的柔弱无助,眉间还带着抹不开的轻愁。
这一场火灾是烧毁了一些东西,但在他看来,只要人没事,其他都不是事。
见她难受成这样,他挺费解的。
在他看来,能拿钱买到的东西都不是问题。
“到家了。”
他低低说道。
眼神是极柔软的。
苏禾定定看着这张脸。
一切恍若在梦里。
混乱的脑子在想:婚姻没了,工作室没了,而所谓的家,是她家吗?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回来了,可这种脆弱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
她想到了那个所谓的“秦晋之好”,他注定是别人的。
哦,他还另外养女人。
所以,她和他有个屁的家!
玩玩罢了。
听着是挺动听的。
全是他妈假的。
这会儿的她,是如此的沮丧,不想上去。
可她如果不上去,现在她能去哪?
合租房内她的房间被乔爸乔妈占了去。
要是她去和菲非挤一床,还得解释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她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多说什么,必须得睡一觉了——他这里至少什么都有。
不作挣扎,她点点头,下车,跟着他去了他的家。
“去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回到家,男人把她推进了浴室。
苏禾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一个澡,出来后,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肚子一点也不饿。
累是唯一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怎么睡了?不吃早餐了?”
她含糊了一句:“不饿!困。”
那人又在说:“苏禾,你头发都没吹干,不准睡。”
声音好凶,好严厉的。
她不理不理,就是不想理。
那个聒噪的声音不见了。
没一会儿,她耳边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有人在拉她的头发,可她累到不想睁眼,而身子在止不住地往下沉。
像是要沉进千丈深渊。
那一刻,她脑子里好像又闪过了一个画面:“阿禾,别赖皮,洗好头不吹干,会头疼的。乖啊,起来吹。”
她嚷嚷着不要不要,太困了。
那个声音又笑着叫了起来:“小懒虫。那就好好趴着,我来给你吹。”
嗡嗡嗡的吹风机声,有一种催眠的力量。
她努力想记起那人是谁,为什么会用那种宠溺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可头,忽然好疼。
一阵黑暗来袭,她就沉下去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肯定不是冷陌,他的声音比冷陌更温柔,更让人踏实,也更让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