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我的剑法真的不错
一个大约三十余岁的男子出现在百里东君面前,一身锦衣华服,身形高大,面容和善,只是左边的眉毛,却是白色的,有些奇怪。
男子望向百里东君,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笑了笑,试探的问道:“店小二?”
百里东君的脸顿时冷了下来,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但每次听到都非常不高兴。
他的语气并不那么和善了,纠正道:“我是老板。”他一直努力做出一副热情迎客的样子,但他本质是乾东城小霸王。
白眉男子看着面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小老板,点了点头,笑道:“小老板看着年轻,做的生意还挺大。”
百里东君一身青衫,面容俊秀,光看容貌的确像是读书的少年郎,但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气势,眼神之中也带着一抹傲意,有点像做大生意的人。
百里东君摇摇头,不满别人对他的酒肆品头论足,他开这个酒肆是宣扬他的酒,不为赚钱。
“生意大不大,不看酒肆门面大不大,而是看酒好不好喝!”
“进来喝一杯,觉得不好喝——那就回家换个舌头吧。”
以前或许他还需要别人品酒,给出点评,现在,他的酒经过一些改进,味道更好了,其中屠苏酒更是被改进成一杯倒。
那个蒸馏别的不说,弄烈酒手到擒来,就是那个竹子管道不好,让烈酒多了一股子竹子味道,他要找机会换成陶的或者瓷的。
“大胆!”一名侍卫怒道。
白眉男子挥手止住了侍卫,随后转身对那些侍从道:“反正都到酒肆门口了,我请大家进去喝一杯。”
车夫和八位侍从闻言,都下马踏了进酒肆,他们赶了很远的路,昨日又下雨,此时软甲之上尽是泥泞,如今一齐踏入了酒肆,靴上的软泥都留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百里东君眉头皱了皱,白眉男子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笑了笑,道::“小老板,酒钱我付双倍。”
转头看向墙上的菜谱。
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一共十二盏酒,一盏二十两。
说是菜谱也不对,因为上边只有酒名,没有菜名。
百里东君想让石磊当厨子来着,被石磊拒绝了。
一名侍从冷笑,用剑鞘敲了敲桌子,森然道:“你知道世间最好的酒月落白卖多少钱吗?”
“一盏十八两,我这酒只比他的好喝十倍,我卖二十两,算便宜的了,要不是为了打出名声,二十两你们都喝不到。”百里东君一脸傲然,语气中竟是理所应当。
他打算涨酒钱了,酒更好喝了,价格自然也更贵了,不然一万两黄金,全跟家里要,有点不适合。
侍从愕然,没料到面前这小老板竟敢口出狂言,卖二十两一盏还嫌不够贵,正欲开口骂上几句,却被白眉男子伸手拦住。
白眉男面色如常,他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各来一盏,小老板上酒吧。”
说完后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面额上很清晰,白银五百两。
“稍等。”百里东君也不收那银票,转过身,朝着后厨走去。
方才说话的侍从凑到白眉男子耳边,对白眉男低声道:“这酒肆只有老板一个人,后厨、小二什么都没有。”
“还是有两个人,一个应该是客人,一个可能是护卫。”白眉男眼眸微微一瞥,望向了店铺的最角落。
那里趴着一个人,此时还是清晨,但已经醉得不醒人事,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衣,衣服白太干净,料子也不顶级,但桌子边上还靠着一杆银白色的长枪。
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少年,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俊美异常,举着一柄长剑定定的看着,一动不动。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其一头短发,干脆利落,有点像域外之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让少年感应到,少年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就低下头不再理会。
侍从看着石磊,微微皱眉,转头望向白眉男。
白眉男子指尖轻轻的敲打桌面,沉声问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龙首街开店呢?”
侍从眉头微皱,用旁光注视着石磊的方向,左手握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剑伤人。
不一会儿,百里东君就拿着个托盘走了回来,将十二盏酒依次放在桌上,每个酒壶上都有精致的酒名。
白眉男子给众人分完酒,指了指身旁凳子:“老板,我们一行十一人,一人一盏,喝完还剩一盏,不妨坐下来一起喝?尽尽兴?”
百里东君稍微犹豫片刻,径直坐下,道:“那我就不推辞了。”
白眉男扫视一圈,将长安酒那盏酒推到了百里东君的面前。
百里东君看清酒名,面露惋惜道:“长安酒味道绵长,最适阴冷之时来饮,现在正直清晨,客官不饮,可惜了。”
白眉男笑了笑,收回了长安,又将那桂花推了过去,百里东君依然一脸惋惜:“桂花酒清香甘甜,可连心情舒畅,你们一路奔波而来,还走的泥路,定然心情烦躁,喝一杯正好。”
白眉男微微摇头,虚假的笑容变得真挚了几分,赞叹道:“老板真是爱酒之人,这十二盏酒,是老板自己酿的?”
百里东君望着那十二盏酒,每一盏都喜欢的厉害,终于还是接过桂花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得意道:“我七岁那年,人生第一次喝酒,从此就醉心酒道,九岁开始到现在,我已拜过八个师父学酿酒,如今酿酒八载,又得以朋友教我酿酒新技艺,我的酒说不上绝品,但是也足以胜过寻常酒无数了,而且放眼天下,我的酒绝对最烈。”
白眉男点了点头,一谈到酒,老板眼神中的那股炽烈便一览无余,看来是真的好酒之人。
白眉男给自己倒了一杯长安酒,喝了一口,仔细品味。
只是一口。
一股暖意从丹田处升起,弥漫了全身,感觉整个人的烦躁都一扫而空。
他奔波几百里,目的是为杀人而来,心中那个弦越绷越紧,一路之上无法平静,现在却因为一碗酒,让他紧张的心弦松了一下。
白眉男子睁开了眼睛,长吁一口气,赞道:“好酒,当赏。”
侍从们闻言,好奇心气,端起酒杯品了一口,一个个神色各异,或喜悦,或思乡……最终都化为两个字:“好酒。”
品完酒,白眉男子想起此行的任务,对小老板问道:“小老板是桑落城人吗?”
百里东君摇摇头,应道:“并不是,只是恰好这一间铺子空着,家里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就让我来经营经营。”
“龙首街上的一间酒楼,竟然还能空出来?老板的家中,很有钱啊。”白眉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百里东君没有立即回答,举起酒杯,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十六七岁的年纪,饮起酒来却颇为豪迈了,一副酒徒的架势。
“好酒,真是好酒啊。”他闭上了眼睛,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很狡猾地避而不回。
白眉男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酒,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道:“小老板伱叫什么名字?”
百里东君快速道:“我叫白东君。”
出门在外,遇到来意不善的陌生人要防一手。
白眉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是个好名字,在这里开店可遇上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我在桑落城里说得上话。”
百里东君一拍桌子,气愤道:“那您真的是贵客了!
我就无语了,我的地契是千真万确,我在这里开酒肆也是正经生意。
才开几日,就有人来店里捣乱,让我关门大吉,换你,你气不气?”
“然后呢?就你一个人怕是应付不了吧,还是小老板你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白眉男装作随意问道。
他的每一个问题看似随意,可都充满了探寻。我的酒肆,可不止我一个人。
百里东君不傻,哪能不听不出其中深意,他望着眼前的中年白眉男子,淡淡道:“”
角落里那个醉酒白衣男子,突然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寒风吹醒,打了个酒嗝,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挠了挠头,抬起头,环视一圈,随即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伸手拿过靠在桌子旁的那杆长枪,使劲地在地上顿了顿。
厉声道:“又有谁来闹事?”
几名侍从立刻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几个人指着白衣枪客,还有两个人盯着发呆的剑客。
白眉男双眼微眯,仔细地打量着枪客,只见枪客面色苍白,头发异常凌乱,随意披散在后,用一个绳子随意的绑住,装扮是典型的江湖浪客。
细看枪客面容,应该跟小老板差不多年纪,是个少年,但刚刚那一枪顿地的威势,功力怕是不弱。
白眉男子视线一转,望向另一个方向,那个面容俊俏、一头短发的少年。
此时少年也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他们。
短发少年面色平静,无悲无喜,虽是少年面孔,但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镇定。
一枪客,一剑客,一酒客,都是相貌不错的少年郎,这三个人不简单啊!
“你是咒我吗?来我店里的就是闹事的?”
只见小老板已经走到枪客身旁,在枪客头上使劲地拍了一巴掌,他似乎还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
“我等了十三日,终于等来……来一桌真正的贵客?你竟然要打跑?你个赔钱货!”
枪客被小老板一拍,神智似乎清醒了些,又打了个酒嗝,望见那一桌上摆满了酒,眼睛一亮,一步跨了过去:“既然是贵客,分我一杯不打紧吧。”
枪客身形极快,一步已经跃到桌子旁,伸手就要拿起最近的那盏酒,离得最近的那名侍从长剑一缩,正准备刺出,却见一个人影从另一边掠出,拦在了侍从的身前,那人影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按住了枪客的手。
枪客抬头,对上了那一抹白色的眉毛,心头忽然一惊。
白眉男和善的笑了笑:“这酒还得带回去,小兄弟若是想喝,我那五百两银票中还余一些钱,那些钱就买酒送给小兄弟了。”
枪客静静地看了白眉男子一会,忽然甩了甩头,收回了手,轻轻揉了揉脑袋,重新走回角落里,把头埋在了臂弯里,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百里东君有些气不过,骂道:“我真该去庙里拜一拜,自从来柴桑城就很倒霉,特别是遇上了你这个赔钱货!”
骂完他还不解气,一脚踹向枪客,可枪客的身子却轻轻地歪了歪,巧妙地避开。
白眉男依然和善地笑着,似乎并不介意,转头对着侍从们吩咐道:“都喝完了吧,走吧。”
“是。”侍从们收回了剑,转身离开。
其中有一名侍从走得最慢,似乎还在回味美酒,另一侍从轻轻地推了一下,催促道:“学正,发什么呆啊,走啦。”
名叫学正的侍从晃了晃脑袋,感叹一声道:“真的是好酒啊。”转头对着百里东君咧嘴笑了笑,然后便也起身走出酒肆。
白眉男子拿过了桌上剩下的酒,也跟着走了出去。
“贵客若有闲暇,可要常来啊。”百里东君热情呼喊,难得遇到一位懂酒的客人,忍不住招揽一下。
可是走出酒肆的白眉男子却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像是变了一个人,非但没有回话,就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走向马车。
车夫先走一步,撑开了伞,将白眉男子和酒护住。
白眉男子将酒送进车内。
“那马车里还有一个人。”司空长风把头抬了起来,低声对百里东君说道。
百里东君点了点头:“他带走的那盏酒一口都没喝过,我看出来了。”
“他们刚到我就看出来了,我们习武之人能感气,这辆马车的气不对,石兄应该也看出来了。”司空长风客说道
百里东君撇了撇嘴:“你们就会欺负我武功不好?”
___
马车之内,白眉男子拿出一个白玉制的酒杯,小心的倒了一杯,递给马车里的人,说道:“老板不是柴桑人,是一个酿酒师,年纪不大,最多十七岁,说是家里闲置的铺子,被派来经营,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我试过了,武功很低。”
“可是刚刚,我听到了其他声音。”马车里的人缓缓开口,声音轻盈温柔,来自一个年轻女子。
“应该是一个他的护卫,武功可以,但也算不得太强,至少这一条街上,就有几个人比他强。”白眉男子解释道。
“外乡人怎么会有龙首街的铺子?他叫什么?”女子还是心有疑惑问道。
“他说他叫白东君。”
“白东君?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姓白?岭南白家,离这西南道接近千里,应该不会来趟这浑水,那就只能算他倒霉了吧。”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酒杯,轻轻地呡了一口,眼睛一亮,赞叹道:“好酒。”
随即长叹道:“可惜了一个顶尖酿酒师……”
“确实是好酒,所以我猜测他并不知我们的谋划,因为能酿出如此好酒,心思必定都放在着酿酒之上,这酒够纯够烈,也玲珑剔透,不是心思专一的酿酒师,酿不出来。”白眉男子分析道。
女子将玉杯放下,玉杯上留着一个清晰的朱唇印,她望着酒壶上的酒名,‘桑落’。
“桑落,桑落,柴桑殒落,当真好名字啊!”女子盈盈一笑,感叹一声。
不久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了幕帘,朗声道:“小姐,顾府到了。”
东归酒肆之中,一波贵客离去后,酒肆再次变得门庭冷清,百里东君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叹气道:“你说我们是不是碰到了桑落城的特别节日?
这个特殊节日,人们都不能出门买东西,但是卖东西的人还是要出来摆摊,并且商贩依然喜气洋洋,好像什么特别的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一起坐在台阶上,一会儿抓抓虱子一会儿挠挠头,无语道:“哪有会这么奇怪的节日?你是觉得桑落城里的人脑子坏掉了吗?”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百里东君指着对门。
对门卖肉的屠夫手起刀落,砰,砰,砰,仿佛有砍不完的骨头,切不完的肉。
屠夫旁边是一个老太太,速度不快,但异常流畅,在布鞋上绣着花,鞋上的鸟儿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飞上天。
司空长风仔细打量一番对面的人,转头不耐烦地回道:“大概是你命不好吧!”
“是啊,是啊,我命不好。”百里东君咬着怒道:“命不好才会沦落到和你这个不洗澡的浪客一起在这里晒太阳!”
百里东君脑海中闪过遇见司空长风时的情景,一匹马,一壶酒,一身白衣,一袭春风,一醉方休。
浪客四海为家,漂泊游荡,头发总是不束的,衣服总是不换的,这澡……自然也是不怎么洗的。
那一日,枪客抱着一杆枪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枪首挂着一个黄色酒葫芦,轻飘飘的,里边的酒已经被喝空了。
百里东君并没有嫌弃枪客落魄,看到那枪首上的酒葫芦知道是一名跟他一样的酒客,便邀名为司空长风的枪客进来喝酒,也多亏了这一邀,司空长风虽然穷酸落魄,但是枪法极好,接下来那些上门惹事的人,都被司空长风一枪给打跑了。
自此之后司空长风就住了下来,每日可以免费喝酒,只需要护东归酒肆安宁。
“这得亏是在柴桑城,要是换乾东城,那些个无赖地痞,看我怎么拿捏他们!”百里东君想起那些地痞就生气。
司空长风冷哼了一声道:“他们也不会去你的乾东城,这里也终究是别人的柴桑城。”
百里东君闻言,恼怒道:“你算一算日子,从你来的那一天,到今天,喝了多少酒,该给我多少银子?”
司空长风一拍桌子,冷哼道:“要不是我,你的酒肆不知道被闹成什么样子,这酒肆还能开?
喝你一点酒怎么了!我就问怎么了?我不喝酒,还不是就那么放着!对了,中午吃什么!”
话题急速转换,百里东君却很有默契地接下话头,朝着里边高喊道:“今儿有钱了,老板我请客,石兄需要什么食材,我去买!”
司空长风瞪了百里东君一眼,叫他就是赔钱货,叫石磊就是石兄,真的是门缝看人,把他看遍了,等他……
酒肆里边正试验剑法的石磊,闻言随口回复道:“买肉,买多点,再多肉也吃得完。”
百里东君闻言从台阶上站起,走进酒肆,从柜台里掏出几两银子,走向了对面的肉铺,在屠夫有些凶狠的目光下,咬着牙道:“老板,来二十斤肉,不要骨头。”
之前一直是赔钱,不敢如此放纵,今天终于赚钱了,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
屠夫凶狠的表情消失,有些愕然,随后望向东君眼神变得古怪,就像看着一个白痴。
百里东君掂了掂手里的五两银子,有点心虚道:“这些钱……应该够的吧?”
屠夫收回目光沉声道:“放下吧。”
一两白银相当于一千文,一头大肥猪也就一千五百文,五两银子够够的。
百里东君连忙将银子放在了台子上。
屠夫拎起一扇猪肉,砍刀一挥,拦腰截断,砰,半扇猪肉掉落,再一挥刀,砍刀紧贴着里面的筒骨划了进去,最后挥一刀,肋骨根根分离。
“砰。”的一声,骨架被甩到一旁,半扇猪肉和骨头清晰地分离了开来。
“老板厉害啊。”百里东君拍手赞叹着,一边伸手想去拿那半扇猪肉。
“等等!”屠夫一声厉声,喝住了百里东君。
看到屠夫提起屠刀,吓得百里东君手一缩。
只见屠夫拿起那骨头,将屠刀轻轻划下,屠刀就以看不清的速度在那大骨头上滑动起来,随着屠刀的滑过,一片一片原本粘连在骨头上的肉被削了下来。
那个瞬间,百里东君有一个错觉,随着屠刀的滑动着,刀在骨头上开出一朵朵白骨朵。
只是几个呼吸之后,屠夫就已经将这些肉用大油纸包好,给他递了过来。
屠夫看见百里东君眼中惊诧的目光,带着几分得意道:“拿去吧。”
百里东君双手接过油纸包,转身拔腿就跑,抱着不知道多重的半扇猪肉,跑回了自己的酒肆,低声对司空长风说道:“对面那屠夫,砍肉的手法很犀利。”
司空长风坐在台阶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不太在意的随口问道:“怎么了?”
百里东君把刚才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感叹了一句:“柴桑城当真是卧虎藏龙啊,随便一个屠夫都有这样的手艺,正所谓熟能生巧,对门的屠夫至少杀过上千头猪才有这技艺吧。”
“呸!”司空长风一脸鄙视地看着百里东君,冷声道:“杀过上千人这还差不多!那骨头上开花的功夫,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屠夫能有的,更何况你看看他给我们的肉。”
司空长风打开包纸,将整扇肉展开。
“这肉怎么了?”百里东君有些困惑。
司空长风解释道:“我说你这贵族家的公子哥,真的是太没有生活常识了。
肉可以用来做酱肉,而骨头一般用来炖汤。
普通店家也会给你把肉剃出来,但骨头会带着一点肉,卖给他人熬汤。
若是骨头上的肉都剔得干干净净,炖出来的汤哪还有半点滋味,骨头上没肉必然卖不出去。
哪个卖肉屠夫会做这样的蠢事?
最后剔肉的确是门手艺,但那是用专用的小刀,哪个屠夫会拿着砍骨刀剔肉?”
百里东君一愣,随后郁闷道:“原来是功夫啊,那就没有意思了。”
他一脸失落,似乎一个技艺跟武功产生了联系,在他这里就没了趣味。
司空长风给了百里东君一巴掌,怒道:“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百里东君有些不满的揉了揉头,皱着眉头问道:“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司空长风凑到百里东君耳边低声道:“入狼窝了!”
“狼窝?什么狼窝?”百里东君惑道:“你是说这一整条街……”
“既然这个屠夫有问题,那这一整条街最近如此奇怪也就有了解释,那就是如今还待在这条街上,都是会武功的人。”司空长风脸色难看,沉声道:“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他们在这里几天了,你才看出来?”百里东君无语道。
司空长风摸了摸鼻子,甩锅道:“石磊的酒太上头了,我这几天都昏昏沉沉的。”
百里东君白了这个不靠谱的枪客一眼,冷笑道:“那你现在清醒了,倒是嗅一嗅,这是为什么?”
“应该和顾府有关,方才你的那些贵客去的方向便是顾府。”司空长风说道。
“啪!”百里东君一拍司空长风的大腿,恍然大悟道:“他们要去抢顾家的钱!”
“你拍腿能不能拍自己的。”司空长风揉了揉自己的大腿,扶着额,一脸无奈的解释道:“顾府势力威震整个西南道,黑白两道都对顾府毕恭毕敬,你这贵公子却只看到钱。”
“那是为了什么?”百里东君刚出乾东城,对这世间之事近乎一无所知。
“为了人。”司空长风望向长街尽头那处高宅大院,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什么诗?”百里东君有些好奇。
“风华难测清歌雅,灼墨多言凌云狂。柳月绝代墨尘丑,卿相有才留无名。”司空长风缓缓念道。
百里东君琢磨了一下,摇头,评价道:“不押韵,不是什么好诗。”
司空长风解释道:“这首诗是百晓堂发的公子榜评语,重要的不是押韵,而是贴切。
这首诗写的是北离国八位绝世少年英才,城府极深的风华公子,风雅精致的清歌公子,开口不停的灼墨公子,狂傲放荡的凌云公子,容颜绝世的柳月公子,相貌普通的墨尘公子,才华惊艳的卿相公子,以及暂时空缺的无名公子。”
百里东君细想了一下,忽而问道:“你想做那无名公子吗?”
他对那些公子并没有什么想法,反而更加在意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闭上了眼睛,仿佛瞬间就要醉去了,摇头道:“我不是公子,公子应是风度翩翩,堪登大雅之堂的,我只想做一个浪客,骑一匹白马提着酒,然后纵马扬鞭,游历天下,一醉春风。”
“你别打断我,我要说的是这诗里的一位公子。”司空长风睁开眼说道。
“谁?”百里东君好奇问道。
“凌云公子顾剑门,为人狂傲放荡,曾经是天启城中的小恶霸,这可比你乾东城小霸王要威风多了,之后尊兄之命回了柴桑城,现如今便在那座宅子中。”司空长风用枪指了指尽头的那座大宅。
“我只知道顾家很有钱,没想到还有这等人物?凌云公子,天启恶霸,不错,不错,走,邀他来喝酒!”百里东君顿时来了兴致,起身便要过去。
“是要去见一见他,但不是请他来喝酒,而是去打探一下情报,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一条街会变成这样。”司空长风忽然幽幽说道。
他也起身跟上,这其中必有江湖的趣事。
百里东君刚刚出门,忽然想起试了,在门口探头问道:“石兄,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拜访凌云公子顾剑门?”
石磊回头,看向百里东君,凌云公子他不记得,但顾剑门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我劝你们不要过去,顾家家主顾剑离死了,现在顾剑门没空理你们,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百里东君绕了绕头,道:“那我们去吊唁,也是可以的吧!”
石磊回头,看着手中的剑,说道:“顾家并未大办丧事,过几天就是喜事……”
“算了,我直说了吧!顾家身为西南道江湖黑白两道的龙头,现在家主死了,为了争西南道江湖的头把交椅,江湖必起纷争,顾府现在就是一个大漩涡,谁接近,谁就会陷进去。”
“东君你倒是没问题,我担心长风死在哪里。”
百里东君身为镇西侯小公子,身边必然隐藏着暗卫,关键时刻会保护司空长风;而司空长风现在是一个大残,在他的调理下不动武海好,动武的话随时可能死。
百里东君有些迷茫,望了望司空长风,又望了望石磊,疑惑的说道:“放心,我们小心一点就是,我没有武功都能逃命,赔钱货更加没问题。”
“长风他……”石磊说到一半,看到司空长风微微摇头,他也就没再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主要是现在顾府闭门谢客,你们也进不去,等大婚那天,我们再去看热闹好了。”
其实正确的做法是带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离开酒肆,离开这条街道,只是他需要一个人指导雷法,而那个人今晚会出现,他才没带两人离开。
百里东君恍然,拍了拍脑袋道:“也是,既然没有大办丧事,就是不想让外人去的意思,我们现在确实不好过去。”
石磊望了望放在桌子上的肉,笑道:“好了,肉买好了,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眼睛一亮,石磊做好吃的比顾剑门更加有吸引力,两人合力将肉抬进后勤,看石磊做饭,闻闻香气,顺便偷偷师。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学不会,但看石磊做饭也是一种享受。
片刻之后,跺跺跺,轻而密的砧板撞击声想起,石磊切菜的手已经出现了幻影。
百里东君赞叹一句:“石兄好刀工,赔钱货,这次不是武功了吧?”
司空长风静静地看了一会,沉默不语,快切完之时,才开口道:“确实没有用内力,但其中有刀法。”
“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有狩猎工具,有种田工具,只是后来狩猎的工具变成了杀人工具,被称为兵器,按照是否能杀人来分的话,我手中的刀也是兵器的一种。”
“至于切菜的刀法,其实就是一种比较省力的发力方式,你可以理解成如何以合适的力道和速度切最快的菜。”
百里东君听得莫名其妙,按自己的理解总结道:“所以你会刀法,那你拿着剑干嘛?”
“也不见你练剑,就拿着剑在哪里发呆。”
石磊手上不停,准备好配菜,起锅烧油。
同时解释道:“剑法我已经练会了一套,不需要再多练,我拿剑是在感悟如何驱动天地之力……”石磊看到两人有些迷茫,进一步解释道:“我是在感悟剑道,我想成为剑仙。”
他还是换了一个更容易理解的名词。
在歌行,武功就是炼体,然后练出内力,再以内力引动天地之力,这样的技巧他也想掌握。
至于歌行的剑道,说是剑道,其实最多算是触及皮毛,有一丝道的味道,说是道那是吹嘘。
司空长风白了石磊一眼:“尽吹牛,你平时剑都不练,怎么感悟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悟方式……算了不说这个,反正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剑法很厉害就行了,东君帮我把生肉端过来。”
“好勒。”百里东君将一盘肉端给石磊。
“给你。”
石磊接过,倒了进去。
“嗞嗞嗞……刷刷刷”
炒菜声音响起的同时,一股饭菜的香气开始弥漫。
……
夜幕降临,酒肆大堂,三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说着各自的一些趣事,一旁的小白想喝酒,被三人同时制止,只能自己喝果汁。
“哈哈哈……没想到东君你小时候做了这么趣事。”
三人同时大笑。
不过过去多久,正举杯喝酒的石磊停下手中的动作。
“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吧!别藏头露尾了。”
石磊一声冷喝,同时拔出长剑,司空长风也同时抓起长枪。
话音刚落,几人就听到了四声脚步声。
“哦,是你们啊。”
百里东君看清来人,整个人瞬间松了下来,虽然他记不清来着的容貌,可软甲他还是认得的,正是白天那位白眉男子的侍从。
他起步走上前:“刚好我们在品新酒,你们也来喝一杯。”
“哐当。”一声拔剑声骤起。
站在最前面的那名侍从猛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冲着向自己靠近的百里东君一剑挥去。
百里东君一呆,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可已经来不及了,短剑已经快要刺中他的咽喉。
“当。”石磊用剑隔开,一扯将将百里东君往后抛去。
与其同时,司空长风已经一枪刺出,直奔侍从门面。
‘当’侍从匆忙之中以剑格挡。
几个踏步之后,出手的侍从重新退回队伍中,握剑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他恨恨地望向前方:“好快的剑,好猛的枪。”
另一名叫做乐正的侍从,拿着短剑跟石磊和司空长风对峙,同时小声问道:“奎正,如何?”
奎正将剑换到左手,右手使劲甩了甩,说道:“没啥大碍,不过点子有点扎手啊,我们需要小心些了。”
随后他持剑对着司空长风沉声说道:“以你们的武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巧了,还真的是无名辈。我从小未曾见过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睡破寺庙过活,未曾有过姓氏,更无人给过真正的姓名,出来闯荡江湖,我给自己取姓司空,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愿化作长风,一去不归。”司空长风将枪重重地一顿地,朗声道:“所以我叫司空长风。”
“我叫石磊,用的是五雷剑法,嗯,就这样。”石磊的介绍很简短,好像不想让人记住。
不过对面的四个侍从都记住了。
“嘿,还真的是无名之辈。”奎正无视了司空长风一长段豪气干云的介绍,也不追问石磊更为详细的介绍,只是冷笑道:“你两本来可以名扬江湖,但现在遇到了我们,你们只能后悔自己来错了地方吧。”
“攻。”
四人分工合作,两人攻想司空长风,两人攻向石磊。
司空长风一脚踢起长枪,抢先出手,抡一个半圆后一头砸下,将那两名侍从逼得连连后退。
长枪猛挥,舞得虎虎生风,那两名侍从根本未来得及拔剑,之前的豪言壮语立即成了笑话,司空长风一边得意,一边也有些困惑。
今日他和那白眉男互相试探过,那白眉男子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对方应该估算出自己的实力,怎会派这么不济的侍从过来?
难道白眉男子忽视了石磊,哈,果然这间酒肆,还得看他!
正在得意间,两名侍从突然纵身一跃,闪至两边,右手按在剑柄处,冲着司空长风破风而来。
司空长风一愣,正欲回枪,‘呲呲’两声清脆的声响几乎重合,有剑影向司空长风划了过来。
“拔剑术?”
司空长风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猛地抡回长枪,整个酒肆的清风仿佛聚在枪尖。
“破。”司空长风低喝一声。
枪回,三人同时停下,两名侍从手中只剩下了两个剑柄。
“嗞嗞嗞……”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白色的闪电照亮整个酒肆,只是瞬间,酒肆暗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转头望去。
司空长风同样望了过去,有些无语,刚刚他汇聚整个酒肆的清风,一举破开两人的拔剑术。
现在倒好,风头都被石磊抢去了。
石磊长剑指地,微风拂过,长袍随风而动,风度翩翩说的就是现在的他。
“我说过我的剑法真的不错,我只是略微出手,他们就应对不了。”随后转头对门外说道:“试探的小卡拉米已经死了,背后的正主应该出来了吧!”
略微停顿,平举起手中长剑,朗声道:“还是说你们以为自己的偷袭有用?”
‘咻咻咻……’回应石磊的是一阵阵破空声。
石磊以长剑格挡,将破空而来的暗器一一挡下。
司空长风站至石磊身旁,目光凝重。
两个人影缓缓踏进酒肆,一个老太婆,一个屠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