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有四大乐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前两个实现的几率太高了,而后两个对于裴文风来讲,三日后便可达到了。
他看着桌上摆放的圣上亲赐绛红色婚服,伸出手指轻轻地从婚服上面掠过。
裴文风突然想到了死去的父母,双手骤然捏紧了衣角。
他高中状元那天,河东闻喜裴氏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认祖归宗仪式,本以为他会搬去闻喜裴府为他重新置办的府邸里,谁曾想,他选择留在了裴府别院。
这里离封禁的裴尚书府很近,近到他骑马过去的话,一刻钟不到就能看见了;离宋尚书府也不远,稍微用点轻功就可以远远地看见她何时安眠了。
裴知行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再三要求他在祖地成婚,裴文风拒绝了。
他的小东西,连宋府这些腌脏事处理起来都优柔寡断……
此刻,公输不易推门而入,送来一股凉风。
裴文风的手立马缩回袖中,背着手淡然道,“忙完了?”
公输不易扇了扇风,热得哈着气道,“忙完了,忙完了,纳吉,纳征完毕,聘礼那些都交接好了。我同宋尚书说你请的期在三日后,他有些震惊,说裴大人这也太过于着急了吧。”
裴文风笑了笑,“看来岳父大人对我不太满意啊。”
公输不易见他这般说,大臂一挥,“你还知道啊?我以为少主你不知道呢。”
裴文风想起了以前求宋抒怀时,磕完头以后,曾暗自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委屈自己,谁曾想,三日过后还得给这岳丈磕头行礼,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倒是便宜他了,谁叫他是吾妻名义上的父亲呢。”
公输不易一张俊脸微微抽搐,只道自己选的主子,脸皮比自己还厚。
裴文风确定了一下宴请名单后,吩咐公输不易同自己去地牢里走一趟。
两人到了地牢后,看守掌了灯,康力有些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忍不住拿手挡了挡。
裴文风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手,藏在暗处的不留行显露了身形出来。
“把抓到的那个人也带过来。”
不留行领命去了隔壁的审讯室,将一个体无完肤的青年男子押了出来。
他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破烂的黑衣上沾满了血渍。
“康把子,你来看看这是谁?”
裴文风语毕,不留行抓住男子的头发,将他低着的头强行往上抬,露出了真面目。
康把子就着烛光,渐渐看清了此人的长相。
他嘴唇颤抖,既惊喜又惊恐地喊道,“大哥?你没死,大哥你居然没死,大哥,是我,我是阿力。”
男子木讷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喜色,“阿力,阿力……我记起来了,你是阿力。”
裴文风站了起来,不禁有些嘲讽道,“你们两兄弟倒挺会装的嘛。”
康力摇晃着牢门,面目有些狰狞道,“裴文风,你放了我哥,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放了我哥!”
康月冷笑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用我的命来威胁我兄弟,我呸!”
他不顾头发牵扯疼痛,朝着裴文风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你有种就杀了我,我要是哼一声,我就不叫康月。”
公输不易摇了摇扇子,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俩倒是兄弟情深,康力,你将我引到十里庄去的时候,恐怕没想到我命那么大吧。”
康力仰天大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裴文风,我念你是个英雄好汉才专门给你指条明路,我也不知道那十里庄为什么就突然爆炸了。”
“噢?是吗?”
裴文风示意不留行用刑。
不留行面无表情地拧着康月的头发,将他拖至刑架上固定好,推到了康力的面前,当着康力的面,便开始用刑了。
康力气得睚眦欲裂,牙齿几乎咬碎,他瞪着通红的眼,大喊道,
“有种就打我,打我啊,不许打我哥。”
不留行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康月的身上,一股焦糊味儿顺着青烟儿飘散开来,几个回合后,康月实在是扛不住了,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公输不易嫌弃地用扇子扇了扇,“少主,这味儿也太臭了吧。”
裴文风充耳不闻,闲暇地坐在椅子上,半眯起了眼睛。
少倾,康力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叫道,“我说,我都说,放了我哥……我哥他是无辜的……放了他。”
裴文风挥了挥手,让不留行暂时停了下来。
康力不解,“你是怎么知道我哥没死的?”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都会信吗?你说你同你大哥一起当绿林好汉,你又同我说你哥耍得一手好枪法……
你可知,江湖上的人,我几乎都很了解,就没这号人。”
康力听了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用力地拍着牢门,大吼道,“那你知道我在撒谎,为何还是要跟着我去十里庄。”
裴文风同不留行耳语几句,然后才低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过了一会儿,不留行拿了两个黑火药过来。
公输不易一看,诧异道,“你不是拿去做烟花了吗?”
“这么重要的证物,怎可随意乱用,那个烟花其实是熏香而已。”
公输不易缩了缩脖子,忍不住白了一眼,腹诽道,你同你未过门的妻子的恶趣味可真多。
康力看着两个黑火药,眼神躲闪了一下。
“我只是想知道,这黑火药剩下的都去哪儿了。”
康力心中存疑,“我说了你会放了我们吗?”
“我可以放了你哥,但不会放了你,你要知道,在我这里,你反而还要安全一些。”
裴文风的声音平和,像三月里的春风,让人心生平静。
康力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当初只有我一个人追随了绿林起义,被晋王收编后,当了他的爪牙。”
裴文风看着他:“其实你说的那些你哥的故事,主人翁从来都只是你,对吧。”
康力点了点头。
“我是负责帮王爷解决麻烦,那日,我接到飞鸽传书,说有人盗了王爷的密信……后面的你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