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远的声音惊了在场所有人。
顾朝颜猛然起身凑过去,楚锦珏紧跟在她身边,陶若南亦从榻尾站起身,所有人悉数围到床榻旁边,楚依依最近。
床头处,苍河略惊。
再想给楚世远诊脉时,手却被楚依依夺过去,“父亲你醒了?你不知道你昏迷这两日女儿有多担心你!”
楚世远想要起身,奈何身子虚弱,苍河搭手扶他靠在床头。
“父亲!”楚依依不顾众人在场,扑到楚世远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楚世远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艰难抬手拍拍她肩头,“没事了……”
“父亲……”楚锦珏站在榻前,红了眼眶。
楚世远看过去,十分欣慰的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后落在陶若南身上。
面对发妻,他心中愧疚难当。
原以为快要死了,说出那番话可以让她怨恨自己,如今没死成,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没事,你们……”
噗—
就在楚世远想要宽慰众人时,肺腑突然涌上一股如铁锈般的腥咸味道,他极力控制都没忍住,鲜血急涌!
楚依依距离最近,热血喷到脸上,惹的她惊叫着弹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苍河再次诊脉,脸色骤寒。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楚世远已经连续吐了好几口血,血色鲜红。
“怎么会这样?”床榻旁边,顾朝颜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场景。
裴冽跟秦昭也都变了脸色!
陶若南一时激动昏厥,曹嬷嬷跟季宛
如将其扶出房间。
楚锦珏不敢哭,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人站在原地,慌乱无措,却不知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掉下来,“父亲……”
唯独楚依依眼睛里满是嫌恶,拼命用帕子擦脸上的血。
“大姑娘,我们先出去。”青然硬拉着她走出房间,迈出门槛回头时,楚世远嘴里仍在喷血,根本止不住。
“苍河!”裴冽纵步过去,大声质问。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快叫那几个没用的御医过来,救命要紧!”苍河单手扣住楚世远合谷穴,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药箱,“递过来啊!”
秦昭距离近,拿起药箱走过去,依苍河之意翻出银针。
“快去宫里请御医!”即便苍河施针,楚世远仍然没有停止喷血,鲜血染湿锦被,又从下颚汩汩涌落,黏满胡须,胸前大片。
血喷的太急,甚至从楚世远鼻腔里涌出来。
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身体因为血涌开始抽搐的父亲,顾朝颜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朝颜!”
被裴冽唤醒,泪水已经浸湿了眼眶,“你拿丹书铁卷快去宫里找御医!”
顾朝颜反应过来,当即跑出房间。
裴冽也只停顿片刻,大步冲了出去。
秦昭见状心道不妙,扔下捧在手里的针包,急急跟了出去。
苍河回身,屋里就剩楚锦珏一人。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
楚锦珏当下过去把针包捧在手里……
西院,楚依依掬起铜盆里的清水
,在脸上搓了一遍又一遍。
这已经是青然打来的第三盆水了。
“都怪你!”
楚依依拿起青然递过来的拭巾,用力抹脸,“说什么父亲醒过来的时候叫我多表现,你知不知道父亲中的是剧毒,那些血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青然接过拭巾,“奴婢觉得,大姑娘是不是把头发也洗一洗。”
“为什么?”楚依依狐疑问道。
“奴婢见着国公爷喷出来的血落到你头发上了。”
楚依依一阵恶心,“那你刚才不说!去打水!”
青然转身时,楚依依索性道,“准备浴桶,沐浴!”
“好。”
青然一去一回,叫来两个丫鬟将浴桶搬到内室,又差人备了热水。
梳妆台前,她替楚依依摘下发髻上的珠钗,褪了衣裳。
待楚依依浸在水里的时候,她目光落在梳妆台前的发簪上。
“也不知道父亲死了没有,青然,你去看看!”
青然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她走时,顺走了那只发簪……
正午,芷泉街。
云中楼。
叶茗坐在临窗桌边,手里握着一只骨瓷的茶杯。
茶水温热,雾气袅袅。
秦姝走进来的时候,他正看向窗外。
七层高的云中楼,往下看,人影攒动,车马喧嚣。
往上看,天空一碧如洗,白云悠悠。
“柱国公府传来消息,楚世远吐血不止。”
秦姝停在桌边,顺着叶茗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稀奇,“在看什么?”
“我也想知道。”
秦姝挑眉。
“老爹坐
在这里时,经常看这个方向,我看了许久,实在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梁国的方向。”秦姝下意识道。
叶茗收回视线,低头抿茶,“起初我也觉得是梁国的方向,可是老爹在梁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甚至没有想过葬回梁国,所以不是梁国。”
秦姝听罢,又朝窗外看了看。
“老爹不说,我们永远也猜不到。”
叶茗给秦姝倒了杯茶,推到对面。
秦姝顺势坐过去,“跟了老爹那么久,我都没喜欢上喝茶。”
叶茗解释,“里面放了些洛神花跟蜂蜜,对你身体有好处。”
秦姝笑了,“鹰首怕不是觉得,我的身子是柳絮做的,弱不禁风?”
“你是老爹要保护的人,就是我要保护的人。”
平平无奇的话,听的秦姝心头微颤。
“你也可以理解为,老爹是我要保护的人,你也是。”
叶茗下意识看过去,秦姝正端起茶杯,垂眸,浅抿。
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好似两排小扇挡住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
少女的美,清新脱俗。
他忽然想起儿时母亲给他讲的故事,说天上的仙子都极美,高贵又圣洁,让人看到便想顶礼膜拜,不容亵渎。
秦姝大抵就是天上的仙子吧。
“你不担心楚依依会怀疑我的身份?”秦姝没注意叶茗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慌张。
叶茗摇头,“楚依依要怀疑,早在我们让她认下舆情的时候就怀疑了,那个时候她都没找裴铮求证,现在
自然不能。”
“万一呢?”
“她不过是枚死棋,用完即抛,侥幸没死,再用再抛,不重要。”
秦姝又品了品茶,浅笑,“好喝。”
叶茗像是得到安慰,视线重新看向窗外。
“这一次,楚世远活不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