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宴给她垫上了枕头,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这样靠着舒服吗?”
他低声询问,沉稳悦耳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一般。
两人现在的距离很近,言浓抬眼便能看到顾西宴放大的俊脸。
他的眉眼,如远山般深邃清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星辰般明亮疏离。
可此刻,言浓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柔光。
她心里划过了一丝异样,轻轻的点了点头,“嗯,这样就挺好的。”
“高度合适吗?”顾西宴微微俯身,一手撑着病床,一手横过她小小的身子,落在了床位调节器上。
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他带着松香味道的气息,近在咫尺,言浓此时好似被他环抱着。
他克制守礼,并未与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可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暧昧而炙热。
暧昧。
这样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字眼,言浓从未想过会出现在她和顾西宴之间。
她头脑有些发昏,好似被蛊惑了一般,呆呆的看着他与自己相隔几厘米的面容,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从一开始的细微,一点一点的在耳边变得清晰。
而言浓也慢慢注意到,顾西宴的耳尖红了起来。
那抹红艳丽极了,好似随时都会滴出血来。
可他此刻的面容,却平静极了,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益发炙热,好似要将她吞噬。
这种感觉过于微妙,难以形容,言浓实在抵挡不住,将头扭到了一旁。
“小叔,你耳朵好红。”她的声音,如羽毛轻飘飘的拂过,悄无声息的撩动了挺拔垂立的柳树。
“有多红?”顾西宴喉结滚动,声音骤然低沉了不少。
他白净的手指慢慢转动着床位调节器,病床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上升,彼此的距离却在瞬间拉进,言浓反应过来时,她温热的唇,已从他白净的脖颈擦过。
那一瞬,她好似触电了一般,忙不迭的后缩,扯过被子懊恼的阻隔在了二人之间。
顾西宴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好整以暇的站直了身体,可他原本白净的脸颊,却悄无声息的浮现除了一抹异样的绯红。
言浓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他,被子下藏起来的脸,也早已似熟透了的虾子一般。
“小叔,上面有印子,您擦擦吧!”她有些难为情的扫过他白净修长的脖子,上面留下了一点点唇油的印记。
那枚印记刚好停留在了他喉结的位置,好似高山上的皑皑白雪,被她不小心弄上了一小块污渍,破坏了它原本的纯净。
这让言浓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丝负罪感,好似她做了什么不道德事情一般。
可明明,是他突然把床摇起来的……
言浓懊恼的想着,顾西宴却神色如常。
他不甚在意的用指腹抹去了喉结上的唇油,目光深沉的朝她看了过来,“脸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言浓脸上更热了,忙不迭的摇头否认:“没有不舒服,我现在挺好的。”
话刚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查房的医生来了。
医生给她言浓做了例行检查,填写了报告之后,忽然开口:“言小姐,您的心脏病已经拖不得了,建议尽快做心脏搭桥的手术。”
医生的表情严肃而凝重,“我看过你的病例,你第一次心脏病发作的时候是在九岁的时候,那时候就进行手术的话,其实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为什么拖到现在都还没做?”
医者仁心,医生这番话带着一点质问与埋怨,毕竟言浓的心脏病一开始并不严重,那时候的医学技术虽然没有现在发达,可治疗她这类的心脏病,其实也不费力的。
可是从病例上面看,言浓在病发之后,并没有及时进行治疗,那时候她年纪小,心脏还在发育期,如果手术成功,她长大之后很大概率能和正常人一样,不用再受心脏病的折磨。
但言浓没有手术,这也是医生有点生气的原因,明明就是一个小手术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硬生生的拖成了大问题。
言浓对此没有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那时候没钱。”
是的,没钱。
那时候她刚到陆家没多久,陆太太并不喜欢她,不可能拿钱给她治疗,在知道她的心脏病不是很严重,不必立即手术之后,陆太太就没管她了。
而她那时候年纪小,也没有渠道可以凑到钱,所以那时候她哪怕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也没有办法及时治疗。
“哎……”医生应是见多了这种情况,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顾西宴,“顾总,刚刚我也跟您提过了,言小姐这个情况真的拖不得了,本身心脏病患者怀孕就有风险,她这次病发加重了病情,不做心脏搭桥手术,到了孕后期恐怕大人和孩子都……总之你们两个尽快商量一下,尽量别拖太久。”
闻言,顾西宴眉头往下沉了沉,未曾表态,只是朝言浓看了过来。
看样子,他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在医生那里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了。
言浓没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会变得这样糟糕,她十分难以接受,抱着侥幸的心思开口询问:“医生,我现在做手术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她不是专业的医生,对于手术这类的事情是很茫然的。
医生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顾总没跟你说吗?这个手术有很大的风险,你要做手术得先把孩子拿掉,不然怀着孕做手术,你和孩子都很危险。”
“可是……”言浓嘴唇嗫嚅了几下,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没理由去怀疑医生的话,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证明拿掉孩子再进行手术才是最优的方案。
可是这个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留下的,她在她的肚子里面已经快四个月。
她有了胎心,不再只是一个胚胎。
这样的结果,言浓无法接受,她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连医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等她的思绪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顾西宴正在喂她吃东西。
他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饭菜,正一勺一勺的递到言浓嘴边。
言浓小口小口的吃着,目光有些机械和呆滞。
她现在跟个机械娃娃一样,全程只知道吃,没有任何反应,连自己嘴角沾上一点碎屑也不知道。
顾西宴伸手给她擦了擦,正要将手收回,言浓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指。
“小叔,如果我没有孩子了,是不是就不能待在顾家了?”她圆圆的眼睛似受惊的小鹿一样,泛着惊惶无措的水光,急切而又不安的盯着他。
在得知她可能保不住这个孩子之后,言浓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她为什么来到顾家,又为什么会怀上这个孩子,再到言欢那张苍白无力的脸。
画面实在太乱了,到了后来她甚至想到了顾西宴。
他因为这个孩子让她留在顾家,是不是也会因为这个孩子,让她离开顾家?
言浓急需一个答案,所以迫切的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