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行啊你老徐。”
单雄信走上前来拍徐茂公肩膀,“我都不敢说直面……呃?”
他这知道徐茂公是文人,这手也没用多大劲儿,却发现徐茂公像沸水里煮了半个小时的面条一样软绵绵地落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呃……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绿林兄弟们先是对视一眼,愣了一会,而后爆发出惊天大笑。
“诶呀老徐啊老徐,我他娘还当你真不怕呢,合着你,哈啊哈哈哈!”单雄信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净剩下笑了。
“别废话,快给老子扶起来,三百斤的锤子,你用脑门接一下你试试,你看你怕不怕。”徐茂公一脑门子冷汗,背后都湿透了。
三百斤的锤子啊,那裴元庆何等力量,抡起来锤子怕不得几千斤上万斤的力量,徐茂公一个文人,能撑着没被吹风刮倒就算不错了。
别说现在的徐茂公,就算转世之前,那右相星也扛不住哪吒一下啊。
“还得老徐大哥行啊,你咋就敢用脑袋接他那大锤子呢?”王君可给徐茂公扶起来问道。
“赌呗,那还有什么办法,镇不住他就是他镇住咱们了。咱们不一定真的当殿就被他挨个锤死,但可想而知的,日后瓦岗定然大乱,分崩离析最后被逐个击破消灭,那也是理所当然板上钉钉的事情。”
徐茂公叹了口气,当文臣也不是那么好当,“所以啊,只能跟他赌命。他是亡命徒,让他知道我们是更狠的亡命徒,跟他是一路人,这样才能稳住他,让裴家真正加入到咱们瓦岗来。”
“哼,咱们瓦岗?”王伯当冷哼一声,看着李密离去的方向说道:“还不知道是谁的瓦岗呢。”
“老李家的瓦岗呗!”谢映登同样冷言冷语地说道:“现在咱们这位皇上大业还未成,却天天已经开始想着忌惮咱们这些老人削弱他的权威了。是他的瓦岗不错,却也是我们的瓦岗,咱们拥护他当了皇帝,他怎么着,却想着下了咱们的兵权,给咱们几人撵出去?”
“撵出去都算轻的,我看他根本就是想直接把咱们在瓦岗杀了。”尤俊达也表示不满。
“诶,几位兄弟,这说的什么话这是。”厚道人王君可表示不赞同,“人家是皇上,当然是他的瓦岗,这点毋庸置疑。”
单雄信也站出来说话:“各位兄弟,这点我得批评你们,既然已经拥戴了李密是皇上,自然要尊重他的权威。
咱们已经是要建立国家的人了,你们平时还跟绿林山寨的土匪一样,见人就称兄道弟,没有上下尊卑之别,确实也不妥当。
军中尚且无二帅,朝中更无二主。你等如此做派,皇上颜面何存,威严何存?”
“单二哥!”王伯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单雄信伸手阻止,“诶,兄弟,不必多说,朝中自有定计。至于李密的心思,我想办法跟他谈一谈。”
“我劝你别谈。”徐茂公在旁边突然发言:“李密也没当过皇帝,他现在惟一的皇帝模板,就是杨广。
他希望自己说一不二,掌握朝中所有重臣大将的生杀大权。他想杀我们而忌惮我们动不得手,在他心中这就已经是我们的取死之道了,你竟然还敢劝谏他?”
“竟有如此严重么?”单雄信愣住,但他对徐茂公的智力那是深信不疑,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不想这李密,一个造杨广反的人,最终竟然将自己的目标当成了做杨广这样的人,真是可悲,真是讽刺啊。”
“那咱怎么说,准备跑路?还是找机会把李密杀了?”谢映登显然喜欢比较直接的处理方式。
“李密不能杀,现在的瓦岗是对抗杨广暴君的一面旗帜,他不能倒,起码不能倒在自己人内斗的手里。哪怕他被杨广杀了,也能激励后来人,要是被咱们自己内讧杀了,那可就真是幻想不存了。”
单雄信摇头说道:“君可不义,臣不能不忠。我还是找机会去劝谏一下吧,实在不行,就把他架空当个傀儡。”
与此同时,后宫中李密正在大发雷霆,砸碎了一切能砸碎之物。
“他妈的,反贼,一个个都他妈是反贼!”
李密的咆哮声音,在深宫之中回荡,宫女们吓得都不敢靠近。
“朕是皇帝,朕才是皇帝!他们这群反贼,敢反朕,他们敢反朕!”李密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这桌子是上好的檀木实木,又给他手震得生疼,疼的他蹦起来抱着手四处乱跳。
“好啊,好。裴元庆无视朕,徐茂公敢替朕发言,还有那个单雄信,还当自己是什么老大呢,天天装着运筹帷幄的,把朕这个皇帝放在哪里了!一群反贼!”
说来也讽刺,做反贼而扬名天下的李密,竟然在瓦岗这个反贼势力的最中心里,骂起了反贼。
只能说封建君主都只是一个循环罢了。
“朕要杀了他们,朕怎么才能杀了他们!”
“陛下,先别杀了,出事儿了。”门外传来单雄信的声音。
“呃,啊,单将军啊。”李密还挺尴尬,毕竟没当过暴君,他的心态现在还处于狗皇帝和正常人之间,背后说别人坏话让人抓到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你什么事儿啊?”
“陇西李氏反了。”
单雄信本来真是劝谏来的,他不管李密爱不爱听,但他觉得自己是臣子的本分得尽到。结果刚在来的路上,就碰上了送信的使者。
陇西李氏反了。
李渊带头举事,带着四个儿子,一起反了杨唐。写了一篇长达千字的檄文,悉数宇文化及极大恶行。论证宇文化及罪大恶极,天地不容,故此陇西李氏,起兵清君侧。
这种天大的事情都出来了,单雄信自然也不会再去说什么你要对我们好点,咱们地位分配要得当之类的片儿汤话,直接把紧急军情先报一报。
“什么?”李密现在也还分得清轻重,放下了尴尬和怨气,一把把门拉开,让单雄信进到里屋,摊开地图,“他们进兵路线如何,讲讲。”
单雄信看到李密能在自己卧房之中都放着地图,大感欣慰,感觉这李密还是个做事的人,也压下了心中的异心,给李密讲解起来。
<div class="contentadv"> “李渊都反了?”杨坚跟一群老兄弟指着地图分析道:“好猛的攻势啊,从甘陇进兵,直取张掖,小半个西部都已经是他们的了。”
陇西。
李渊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自家短短时间内就打下的大片地盘,用马鞭画了个圈,大笑道:“想不到这些朝廷军队和反王尽是脓包,早知如此,早就该反了。”
旁边的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脸鄙视。
起事之前,李渊发愁的好几晚上睡不着觉,还是他俩在旁边苦苦劝告,说杨广这个狗皇帝没法保,现如今别看宇文成都都被派出来了,反而这是杨广全面失势、天下全面反杨唐的标志。
李世民当时就说了,“爹你要现在再不反,咱们可就要被当做是杨广的铁杆保皇派,被那些个造反的义军们来攻打了。到时候他们来攻打咱们,你说咱打谁,是打朝廷还是打义军?
这之后再要造反,那可就两头不是人了,咱们孤军奋战,要一人面对两边,压力太大,撑不住的。”
闻听此言,李渊才一咬牙一跺脚,下定狠心,决定反了。
当然他还是很聪明,拥有世家门阀惯有的狡猾,跟其他反贼直接打出来“诛暴君”、“杀炀帝”的旗号不同,他打的旗号是“清君侧”。
发了一篇长达千字的檄文,对杨广的所作所为是只字不提,通篇全都在骂街宇文化及。悉数了宇文化及十二条大罪状,实在避不过去的,也只说是杨广被宇文化及蒙蔽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矛头直指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
当然这话也不算错,毕竟现在天下的话语权掌握在世家门阀手里。平民百姓死就死了,那群泥腿子是死是活,甚至于说死多少,世家门阀都不会在意。
但宇文成都当殿用凤翅镏金镋打碎了一群世家门阀出身的文臣的头,那可是毋庸辩驳的事实。现在在天下的传闻,和预备给后世写成史书的史料记载中,宇文成都都成了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坏人。
仿佛天下间所有的恶事,都是他宇文成都一个人做的。
这也很正常,在大老爷的心中,胆敢直接用武力戮害大老爷的,自然就是天下最大的坏人。至于说他们那些大老爷治下,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普通平民死去,那甚至是他们这些大老爷的功德。
双标狗官是这样的,谁死都不冤枉。
但是李渊打出这个旗号,摆明了是告诉所有的世家门阀,“我与你们站在一起”,想要投降的,就来投降我,你投降那些泥腿子,还有可能被泥腿子给杀了。
这个说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就算后来失败了,也可以辩解为是我要杀宇文化及,或许杨广就能看在表亲的份儿上,留自己一命。
果不其然,李渊的计策很成功。有李元霸的bug武力在身,短短半个多月,就已经扫清了甘陇地区所有的反贼势力,和朝廷来清剿的军队。
世家门阀一看,有门儿,这李渊确实是个能成事儿的人才。
于是附近这些没想着造反,只想当千年世家的门阀们,也挨个投靠李渊。有了他们的投靠,城池、关隘的朝廷守军,自然是不会听杨广的,也纷纷跟李渊来献城。
就这么的,短短时间内,西部这一大片,竟然都归了李家。李家的势力,瞬间在反王之中能够排到前三。
这就是门阀世家的底蕴和恐怖之处。
“只是咱们这个速度这么快,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称帝了呀。当年唐高祖杨坚,也是被他手下的一个将军黄袍加身,这才称帝。等朕黄袍加身的时候,估计不远。咱家到底起什么国号号呢?”
李渊已经在开始发愁日后称帝的事情了。
只能说有李元霸傍身,谁的底气都很足。
“爹,要说咱就叫金鹏佛国,我感觉挺好!”李元霸抡着锤子嘿嘿傻笑道。
“怎么冒出来这么个名儿?”李渊好奇地看向李元霸。
“啊,我不到啊。就感觉这名字挺好听的是吧,好像一提这个名字,我全身就充满了力量。”李元霸说着,还特意举了举锤子,示意自己的强壮。
“你玩儿去吧。”李渊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他就知道自己这傻儿子不能指望。他一挥马鞭,指着前方,志得意满地说道:“走,东进!”
“李渊可反了啊。”
与此同时,杨坚这边也在召开紧急会议。
“世家都已经亲自下场了,咱们是时候该漏漏头了。”
杨坚跟一群老兄弟召开作战会议,“咱们这样,我这边领七成的兵马,先打着跟李渊一样清君侧、正朝廷的名号,利用太上皇这个大义名分,聚拢英雄,头前开路。
咱们打出‘太上皇清君侧’这个旗号之后,无论是反贼兵马,还是朝廷兵马,都会被咱们所吸引火力,到时候再分出三成精锐,暗中成一个反王势力,聚拢兵将造反,里应外合,拿下天下。”
“说得很好!”杨林、杨义臣、鱼俱罗、伍建章、邱瑞等人,先对杨坚的计划表示了高度认同和赞赏,随后又问道:“那么这个分出一路当反贼的头目人选,让谁来好呢?”
“呃这个嘛……”杨坚为之语塞。
他身边这伙老兄弟,都是杨唐的开国大将,开国功勋,名声和相貌为人所熟知,真要说自己带兵清君侧,而让杨林带着人造反,谁看了谁也不能相信。
自己的计划,瞬间就会被人识破,反而那个分开在外的“反贼”势力,会遭到大家团结一致的打击。无论这个“反贼”势力能不能活下来,最开始分出去的意义都已经消失了。
可是年轻人之中,又有谁能独当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