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公很欣慰,这有了外敌,就是不一样。
李密这人,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所以这很正常,有了外部压力,才能促使他正常做点事,像个正常人,别又搞些什么昏君操作。
这天闻听李渊东进,李密也急招众臣来殿上议事。
“什么我们就成第三了?”徐茂公来时,听见大殿中传来裴元庆忿怒的声音:“我就不信,那罗士信能有什么能耐,我去锤死他!”
“小裴,你这干什么呢这是。”徐茂公一进门,看见裴元庆全身披挂整齐,双手拎着锤子乱舞,给李密吓得躲到角落里面蹲着,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小爷去锤死那什么狗屁后土大王军,听这名字起的这叫一个土,那三个货必定也是欺世盗名的脓包!”裴元庆很生气。
“你别闹,你先让皇上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徐茂公指了指李密。
“咳咳。”李密见裴元庆停止了抡锤,整了整衣冠,从桌子底下站了起来,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来到正中央,拍了拍裴元庆的肩膀。
“我觉得小裴说的没错,他们那边都争上盟主了。想我瓦岗,自我虽玄感公起事反抗暴君以来,那是处处为天下先。后来咱们兵强马壮,更是反王第一,现在他们抛开咱们论盟主,这不欺负人吗?军师,你怎么看。”
“皇上说得对。”徐茂公赞同了李密的决定,“这仗该打,打出咱们的威名来。只是……”
“什么意思老徐,对小爷没信心?”裴元庆用银锤指着徐茂公鼻子:“信不信我锤你?”
“你有信心就好。”徐茂公心中叹气,心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跟这么一群莽夫在一起共事,这稍有不慎,甚至就有生命危险。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李密一拍桌子说道:“后土大王军说了,杨广南下扬州,走水路必经四平山,这正是捉拿他最好的机会。如若能拿了昏君,不说什么盟主,就是大家约定好的天下共主,新朝皇帝!裴将军,如此,拜托了!”
“什么意思?”单雄信直接炸了,“李密,反王会盟,你不去?”
“诶,这话说的,朕是皇帝呀,这瓦岗寨的大本营,还需要朕来镇守……”
“你他妈镇守个屁!”单雄信上来就拍着龙书案骂街:
“现在天下间所有势力的主力都去往四平山会盟,你自己留在家里镇守什么?谁会来趁机攻打瓦岗?就算有人趁机攻打下来了瓦岗,咱们捉拿了昏君,要多少瓦岗没有?”
“单雄信,你!”李密瞪大了眼睛怒视单雄信:“朕劝你别过分了,朕是皇帝!”
“去你大爷的皇帝,什么都没有,你先当上皇帝了?”单雄信怒骂到:“我们在前线拼命,你让裴元庆往前冲,你自己躲在后面?那这瓦岗的皇帝到底是谁,我看让裴元庆当算了!”
“诶,我觉得可以哈。”裴元庆还在旁边凑热闹:“但是我当皇帝有一点,我跟李密不一样,我有爸爸,我得让我爹当太上皇。”
“你给我滚。”单雄信忍无可忍,“这瓦岗山上下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你看你这人,不识逗呢。”裴元庆虽然武力比单雄信强得多,但却也知道这时候是谈正经事的时候,讪讪地退到一旁去了。
“李密,你给句痛快话,你去不去会盟!”单雄信指着李密的鼻子问道。
“屁话,朕刚才的话不够痛快吗?”李密也怒了,又是这个单雄信,这伙人仗着瓦岗老资格,在瓦岗作威作福,不就是仗着是翟让年代的老人么,对朕这个皇帝没有一点尊重!
他早就看这伙人不爽了,李密出身朝堂,最讲究个尊卑有别,然而单雄信、王君可这伙人,都是江湖绿林的总瓢把子,一身的江湖习气。在李密看来,这一群臭贼,简直是在侮辱“朝堂”这二字的含金量。
谁家皇帝亲自上战场啊,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么?万一朕完了,这瓦岗寨,你们谁想做主啊,莫非是有意想要谋害朕,然后自己当皇帝么?
翟让都让朕弄死了,你们一群江湖绿林的臭贼算个屁!
一念及此,李密虎着脸开口道:“朕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圣旨,圣旨能有所更改吗?”
“第一次见有人把贪生怕死、争权夺利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单雄信讥笑一声,也不跟李密废话,转身带着一群兄弟就走,“我们走。就让这昏君自己一个人躲在深宫里快活去吧!”
“他妈的!这群臭贼!”等单雄信带着人走远之后,李密才敢一脚踹翻龙书案,“单雄信,朕誓杀汝!”
“单哥,怎么说?”裴元庆疑惑地看着单雄信:“咱是反了李密吗?”
“你小子……”单雄信有些无语,他跟李密怎么争执,那也是不同意见,又不是内部党派倾轧,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哪能说火并就火并,就连黑道绿林干这种事都会令人所不齿。
“走,先去会盟,无论如何,打了胜仗,回来再说。”
原本瓦岗对李密不满的,还是那些绿林道上的兄弟,以王伯当、谢映登等人为首,单雄信和王君可这两个瓢把子,反而还压着他们,跟李密居中调和,充当和事老的角色。
但李密这段时间,操作日益鬼畜,底下人对他的不满越来越多,争执也越来越大。好几次给李密气的,要把他们这伙绿林道上的人绑去砍了。
那这时候,当大哥的,总不能看着仗义执言的兄弟被李密就这么砍了。单雄信就跟李密直说了,他们现在不是绿林道上的贼寇,而是一个正经有成帝人物的势力了。
要是那些个小兄弟他们真做了什么错事,单雄信再怎么跟他们交情深,也不会保他们。但是他们是诤言直谏,说的都是好话,哪有臣子因为劝谏被砍了的?那样干的都是昏君。
以单雄信在瓦岗的底蕴,不说别的,主要将领全是他的小兄弟,兵权名义上是握在李密这个皇帝手里,却实则大家都只服单雄信这个大哥。
他想要保的人,自然就保下来了,就连李密说话也不好使。
如是几次,李密心中自然不痛快。于是这瓦岗君臣之间的主要矛盾,就转移到了李密和单雄信身上。
<div class="contentadv"> 李密本无意跟单雄信作对,毕竟单雄信的势力很大,他想的是先掌控去权力,将单雄信架空,然后让他自己慢慢淡出朝堂影响。
单雄信呢?自然也没想着跟李密争执。是他亲自做的决定,在翟让死后,推举李密做这个皇帝。但是也没办法,他是一群小兄弟的大哥,身后一群小弟等着他做主,他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跟李密对抗。
“这瓦岗,现在岌岌可危咯。”徐茂公吹了声口哨,坐进了马车之中。
“徐军师,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裴元庆看向徐茂公,“这皇帝跟军方首领都做起对来了,别说是您,连我们这些武人都看出来不对,您怎么还这么悠哉悠哉的。”
“那当然了,就徐爷这个脑子,这身经天纬地的谋略,上哪混不上口饭吃?我就算现在让朝廷军队抓住了,宇文成都都不敢杀我,杨广还得重用我呢。”
徐茂公躺在马车里说道:“不都说徐爷是武侯转世、完成夙愿来的么,就算是吧,徐爷跟诸葛武侯可不一样。武侯要的是大汉正统,当不当丞相都行,甚至要是能让他不当丞相,他反而还高兴呢。徐爷不一样,徐爷只想当丞相,谁当皇帝无所谓。”
“好样的,徐爷,您是干这个的。”王君可在外面给徐茂公竖起大拇指,“你这个不要脸的程度,我们黑道上都很少见。”
“那是,要脸有什么用,你上成都看看去,那武侯祠把昭烈帝庙都给包进去了,他倒名垂青史了,可惜只活了五十来岁,终其一生也只当了一州之地土皇帝的丞相,那有什么意思?”
徐茂公歪倒在车厢里,靠着车厢壁,忽然从窗口探出脑袋来问道:“诶,你们谁想当皇帝,要不要我帮你们谋划一下?你们放心,徐爷出手,起码有二百种计策,能让李密无声无息地消失,保证瓦岗的权力更迭掀不起一点风浪。”
“大哥你消停消停吧。”单雄信都服了,贾柳楼结义那伙人,就数他徐茂公年纪最大,当的是大哥,结果顶数他最不着调。关键是这货脑子还最聪明,谁也玩不过他。
“唉行吧,只能说你们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徐茂公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等瓦岗一伙人来时,四平山已经驻扎满了各路反王。
距离天下皆反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有些反王随着造反,攫取了极多的利益,势力极度膨胀,真正成了一方诸侯,朝廷奈何不了的存在。
但也有的反王,因为发展的并不顺利,或是因为中计,或是因为被针对,或是因为运气不好,碰上了宇文成都。
这些反王有的大败亏输之后脱袍让位,有的则是直接战死疆场,反王之间互相势力有所融合,有所分裂,形成了一个大洗牌。
现如今整合下来,竟然很巧合地仍然是十八路反王,但与当年的人物,早已不尽相同。
这十八路反王,分别是金墉城李密称西魏王、济宁王薄称知世王、济南唐璧称济南王、山后刘武周称定阳王、河北李子通称凤鸣王、亳州朱粲称南阳王、相州高谈圣称白御王、曹州孟海公称宋义王;
江陵萧铣称梁王、凉州李轨称大凉王、明州张金称称齐王、兖州徐元朗称鲁王、苏州沈法兴称上梁王、楚州高士达称冀州王、湖广雷大鹏称楚王、河南王世充称洛阳王、夏州窦建德称夏明王、沙陀罗呼罗国王称突厥王。
加上新兴起的后土大王军后土大王,总共是十九路反王。
瓦岗到时,李建成正被十八路反王围着霸凌羞辱呢。
没办法,别家都是造反出身,就你陇西李氏是个世家门阀,阀主李渊还是杨广的表弟,各路反王对李家很难没有敌意。
要是李渊亲自带着全部人马来,还则罢了,问题是李渊觉得这场会盟,有可能自家吃瘪,为了保存实力,只让李建成、李元吉兄弟带着人过来。
在没有一个猛将的武力保证下,自然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
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也试图反抗,结果让人家那些个猛将们一脚就给蹬回去了。他俩虽然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可以说也有一身的武艺。
但只能说比较平庸,在战阵上不拖后腿,不至于跟朱祁镇那种废物一样让人绑去当了番邦留学生,可要说跟这伙反王手底下的头牌大将比,那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就这伙人,以秦琼这个十三杰老末的武力值来当标准计算,也不好对付。
十七路反王头牌大将,一两个秦琼能够稳稳对付;五六个,秦琼就要吃力了;八九个,秦琼勉强能够逃命;十七个一拥而上,秦琼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更别提李建成兄弟俩。
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蹲在地上,被众人一边嘲讽,一边偶尔给上三拳两脚。完全不敢反抗。
“那是谁?怎么这个窝囊样?”裴元庆远远看见了,问旁边的单雄信。
“能是谁,李渊家的俩儿子呗。”单雄信也是绿林出身,跟这些世家门阀不是一路人,轻蔑说道。
“哼,虽然这俩人是俩脓包,但这些狗屁的反王,十七个人,还是头牌大将,围着人家俩人打,算什么能耐?”
裴元庆看不下去:“就这伙乌合之众,可想而知,他们的头头是个什么水平,一发锤死,等着过段时间擒了杨广,咱瓦岗直接大结局,君临天下。”
“诶,你等等……”
单雄信伸手出去想拉,却拽了个空。裴元庆催马上前,举着一对八瓣梅花亮银锤,叫道:“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你们敢跟小爷斗上一斗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