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深夜12点,夜色漆黑如墨,
雨丝如绸缎般飘落,砸在马路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无数个小石子跳跃着击打在水面上。雨水从楼宇滴落,汇成一股股小溪,沿着街道流淌。
吱呀——
李寒窑走出家门,
他撑着黑色的雨伞,向繁华的商业街走去,像是在赴一场盛大的约定。
不同于漆黑安静的居民区,哪怕是在夜雨中,商业街两旁的霓虹招牌,仍然犹如彩虹般绚丽多彩,宛如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
各种商铺、餐厅和娱乐场所的幻彩灯光,在夜色和大雨中熠熠生辉,吸引着行人进来避雨消费。
沓沓,
李寒窑来到这家熟悉的网吧旁,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深夜十二点的网吧,仍然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杂牌烟味儿和汗水味,各种骂骂咧咧的冲刺声此起彼伏,宛如一个满是硝烟的小型战场。
“窑子!”
隔着老远,项天歌便在最后的机位朝李寒窑伸手高呼:
“这里这里,我开好机子了,快来,两个连座!”
李寒窑无奈的笑了笑,他走到项天歌旁边的机位,然后拉开电竞椅坐下。
不得不说,项天歌选的这个位置非常的好,既靠窗又是角落,中间还有一道隔板,能够隔绝一部分外面的嘈杂声音,虽然不算包间,但也有点包间的意思了。
啪嗒,
雨滴落在窗户上,像蚯蚓一般滑落。它轻轻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微弱的“滴答”声,让人感到宁静而安详。
……
“靠,煞笔红buff,居然敢单杀老子?”
项天歌双手离开鼠标,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
看着项天歌那已经变成灰色的电脑屏幕,李寒窑不禁微微失神。
这一幕好熟悉啊,
他仿佛又回到了高考前夕的那个夏天,什么祸裔、醒灵、春秋学院,当时都还离他很远。
“嗐,”
看到李寒窑一直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项天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自言自语道:
“运气真差,又选了一台经常灰屏的电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李寒窑嘴角微微上扬,“没事,就当看电影了。”
“天歌,”
李寒窑定了定神,决定切入正题,“现在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嗯?”
不料,项天歌却突然目露狐疑的瞥了一眼李寒窑。
电脑上他的角色已经复活了,于是,项天歌再次操纵起鼠标,一边刷野怪,一边反问道:
“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住院了啊,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嗐,说起来我也够倒霉的,偏偏高考前夕骨折住院,本来还想临阵磨枪的,这马上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看来也磨不了了……”
李寒谣微微一愣。
难道眼前的项天歌……又失忆了?
“天歌,”
李寒窑犹豫片刻,斟酌着语气说道:“高考已经结束了。”
“纳尼?!”
项天歌瞪大了眼睛,
由于注意力分散,他再次被红buff单杀,电脑屏幕也随之暗淡了下去。
“别闹啊,”
项天歌哭丧着脸,看到李寒窑不像是在骗自己,他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今天的日期。
“靠,还真是!”
确定今天的日期早就过了高考时间之后,项天歌豁的一下站起身来,他一脸悲伤的喃喃自语道:
“可是我还没考呢……妈的,不行不行,我得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沓沓沓,
话音落下,项天歌便一路小跑,跑去了卫生间。
……
李寒窑默默的坐在电竞椅上,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0-24-0的战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还是那么菜,确实是天歌无疑了。”
“哈喽,”
就在这时,李寒窑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少年声音。
他茫然的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项天歌。
不对,
李寒窑眼睛微眯,
这不是项天歌!
虽然网吧的灯很昏暗,但是,眼前的这个“项天歌”明显更年轻,五官也更清秀一些。
“天鹤……”
李寒窑百感交集,他轻声开口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寒窑哥。”
项天鹤笑嘻嘻地拉开电竞椅,他抽身坐了上去,操控着项天歌刚刚选的游戏人物,便非常自然的继续开始了游戏。
项天鹤的游戏天赋,明显要比项天歌强上无数倍。
刚才在项天歌手中笨拙无比的游戏人物,此刻仿佛化作了战神,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横推,伏尸百万。
不一会儿,游戏战绩就从刚才的0-24-0,变成了15-24-11。
……
“没有最强的游戏人物,”
项天鹤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的喃喃自语:
“只有最强的玩家。”
此刻,屏幕上幽暗的绿光照映在项天鹤的侧脸上,让少年看上去有几分神秘。
“同样的,”
项天鹤扭过头来,他拉开一罐红牛,笑眯眯的看着李寒窑,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地球OL里,没有弱小的人,要看是谁操纵的这具身体。”
嗡——
随着项天鹤话音落下,他的左脸开始发生变化。
他左侧脸部的肌肉线条,开始变得更为硬朗,左边的鼻梁也更加挺拔。而他右边的半张脸,依然是项天鹤那副清秀少年的脸庞。
左脸项天歌,
右脸项天鹤,
李寒窑瞳孔猛的一缩,
“你们两个……共用一个身体?!”
“是的,”
项天鹤十分爽快的承认了,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寒窑哥,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项天歌的弟弟,”
“只不过,寒窑哥,真要算起来的话,全世界知道我是他弟弟,并且同时见过我俩的,只有你一个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弟弟。”
轰!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李寒窑内心炸开。
是了,
在岚山中学的时候,天歌好像确实从来没提起过自己有一个弟弟。因此,几个月前在公交车上刚见到项天鹤的那一刻,李寒窑的第一反应才会那么惊讶。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
李寒窑突然想起来了项天鹤的奶奶,因为,项天鹤的奶奶明明曾经提到过项天歌,并且清楚的表达过她有两个孙子。
“我奶奶的话……”
项天鹤似乎猜到了李寒窑心中在想什么,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我奶奶的话不可信的,从法律上来讲,连那个律师都知道不能拿来当证据。”
咔擦!
仿佛一根线连通了所有的思路,李寒窑大脑中灵光一闪,之前的疑惑也全部解开。
对,当时有一个叫张江的祸裔律师为了让学校少赔钱,他跑到项天歌家里,去套她奶奶的话,以此来证明项天歌是死于失踪。
但是,在那天回去的路上,李寒窑却捡到了这个张江律师丢掉的纸质证据。
当时李寒窑还纳闷,
为什么他辛辛苦苦取得的证据,却又丢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直到这一刻,李寒窑才终于明白,奶奶有精神疾病,她的话根本不能作为法院的呈堂证供,所以,那个叫张江的律师才会丢掉那些纸质谈话材料。
而且,还有奶奶给李寒窑的那袋“野生大鲤鱼”,后来打开一看是死老鼠,这也佐证了李寒窑此刻的猜想。
——奶奶是精神疾病患者,
——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两个孙子!
……
“我和我哥的情况很特殊,”
项天鹤一边操纵着鼠标大杀四方,一边轻声说道:
“我俩这种情况很像人格分裂,但是不同于普通的人格分裂,我俩又具有不同的身体。或者说,这具身体,会根据我俩的意识切换而改变外貌……”
“当我的意识出现的时候,这具身体,就会变成我的模样,他的意识就会沉睡;”
“而当他的意识出现的时候,这具身体就会变成他的模样,而我意识同样也会沉睡。”
“我俩的这种身体状态,就像是……”
项天鹤停顿了一下,
他歪着头,绞尽脑汁的用尽毕生的词汇,想做出合理的形容:
“就像是一双无休的大手,把我俩的身体和意识强行揉捏在一起,形成了现在的诡异状态。”
……
“所以……”
李寒窑神情复杂,语速也微微放缓:“所以……咱俩这样交谈,天歌能听到吗?”
“听不到。”
项天鹤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
“我哥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知道他的存在。当我的意识主导身体的时候,他是真正陷入了沉睡,不会拥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但是,当他的意识主导身体的时候,我却能知道他在此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寒窑哥,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知道你的存在。”
“还有一点很关键的地方就是,掌握超凡力量的其实是我。最起码目前为止,我哥只是个普通人类,他的记忆也是普通人类的记忆。”
李寒窑低头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
他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所以,欺负过我的修车工阿良,和当众羞辱过我的历史老师……全部都是你杀的?”
“不,”
项天鹤笑了笑,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这都是我哥杀的,或者说,是我哥的潜意识想杀他们,然后他在睡梦中操纵着这具身体,去杀了他们两个,事后他又完全忘记了这一切,说真的……”
说到这里,
项天鹤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寒窑,语气十分钦佩的说道:
“寒窑哥,我哥一共就在潜意识中使用了三次超凡力量,我把这种现象称之为‘身体失控’。”
“他三次身体失控,都是为了帮你,他清理掉了所有欺辱你的人……”
“我本来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想杀历史老师和修车工阿良,因为这两个人也欺负过他。”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因为第三次他要杀的那个人,和他没有半点联系,只是因为那个人出言嘲讽过你一次,他差点又在半夜杀了那个倒霉鬼,只可惜当时发生了一点意外,导致最终没有杀成功。”
……
“Penta Kill——”
说着,项天鹤已经在游戏上完成了五杀,他正带着队伍走向冲锋,迎接最后的胜利。
“寒窑哥,”
项天鹤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声音低沉而缓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哥他……是真的很想罩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