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
熬了一夜,项天歌他们还在睡梦之中,李寒窑坐在土屋里擦洗陌刀,他用一块土布沾上清水,然后反复擦拭刀身。
其实他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作为一把沾染了神灵气息的兵器,这把刀不会生锈也不会变脏。
但闲着无聊的时候,李寒窑就是想这么干。
啪——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兰基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他浑身是血,身上的泥土纹身也被蹭掉了不少。
“湿婆,毗湿奴……过来过来,”
兰基将他的四个弟弟妹妹喊到身边,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大堆东西。
这些东西里有稍微干净点的衣服和鞋子,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食物。
兰基将这些旧衣服一一给他们试了试,然后进行了均匀分配,年龄大的穿稍微好点的,年龄小的就穿漏洞的。
分配完之后,兰基拿出一盆黄泥,开始“补足”身上的纹身,把自己的补足之后,又开始给弟弟妹妹们“画”纹身。
轮到年龄最小的湿婆了,不料,她却非常抗拒的把兰基推开。
“乖,”
兰基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温柔,
“纹了这个,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我不要!”
湿婆泪眼婆娑的吼道:
“明明是你说的,【公平会】的大人会带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明明是你说的,当上【神使】就可以吃饱饭,穿好看的衣服了!”
说着,湿婆将身上刚穿的衣服扯烂,大声吼道:
“我不要穿这些东西!”
兰基低头沉默片刻,
再次抬起头后,他换上了一副狰狞的表情,
“妈的,是不是我对你们太和气了,所以让你们忘了你们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老子可是混混,从来都不是什么保姆!”
啪——
他狠狠的给了湿婆一巴掌,
“让你纹你就纹,这些纹身都是那些帮派里的标志,多少人想纹都纹不上,要不是怕你们哪天死在外面,老子会舍得给你们纹?你们知不知道这一桶纹身土多少钱?”
暴怒后的兰基将弟弟妹妹们吓了一大跳,湿婆也脸色苍白,低下头小声啜泣着。
二十分钟后,
他终于将弟弟妹妹们打扮的“凶神恶煞”起来。
……
把弟弟妹妹送出去之后,
兰基来到李寒窑旁边,然后一屁股坐下。
啪——
他用某种极其古老的生火方式点燃一根烟,然后默默的吐出一个烟圈,这根烟只有半截,一看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
李寒窑注意到,
兰基的手里有一副怀表,怀表上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男人照片。
李寒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随手指着照片打开话题:
“你父亲?”
“不,我儿子,”
兰基苦笑了一下。
李寒窑微微挑眉,“你认真的?”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至少得比兰基大三十多岁,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儿子。
兰基合上怀表,然后轻轻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自言自语道:
“老废物死那么早,自己下了一推蛋让我养……虽然说这些蛋都和我有血缘关系吧,但我他妈替他干了那么多事情,我不是他爹是什么?”
李寒窑语塞。
安静的房间里,李寒窑默默的擦着自己手中的长刀,兰基默默把玩着手里的怀表。
两个少年都没有说话。
“你……应该很恨他吧?”
许久之后,李寒窑率先打破了寂静,
“不知道,”兰基捻灭烟头,有些烦躁的挠挠头,“什么恨不恨的,搞得和拍电影似的,我们这种底层人哪里懂这么多情调呢?”
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喋喋不休道:
“反正怎么都得活,我一个人也是活,帮他养蛋也是活,所以就这么养着了呗……那老废物确实可恨,活着的时候打我骂我,我当时也确实恨他。”
说到这里,
兰基突然叹了口气,仿佛在恨自己的不争气,
“可谁让他跟我说对不起了呢……他快被人打死的时候,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李先生,你能想象吗?一个平日对你来说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突然跟你说对不起,然后露出愧疚的眼神……卧槽,那一刻我爽爆了!”
兰基的双手高高扬起,他的眼睛里释放着激动的光芒,
但转瞬之间,他的头又耷拉了下去,撇撇嘴说道:
“但是爽归爽,我突然也没那么恨他了……”
“李先生,你说这玩意儿找谁说理去?可能男人之间这该死的血脉就是这样吧,一句话就可以磨掉大半生的仇恨……妈的,说到底我还是太善良了!”
兰基看着窗外的弟弟妹妹,
他呐呐的说道,
“我一想到,我把这些蛋养的越好,他在地底下就越愧疚,我就想一直养下去……李先生,按照你们神州人的说法,这是不是叫什么‘阳谋’?不得不说,那老东西真阴啊!”
唰——
李寒窑把长刀猛的拿起来,然后漫不经心的走了出去,
“或许吧,我也不是很懂这方面。”
……
下午四点,
轰隆隆!
直升机缓缓启动,
引擎和旋翼释放出强大噪音。
李寒窑等人聚集在直升机旁,今天是他们返程的日子,这次的任务虽然出现了很多曲折,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大致算是完成了。
“你们怎么这么困?”
李寒窑有些疑惑的看向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起他就感觉大家看上去都晕晕乎乎的。
许听澜和端木富贵两个女孩子还好,她俩只是稍显疲态。
但项天歌、π、陈文涛、陈武涛四个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四个大老爷们儿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虽然他们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但凌晨回来之后,他们又一觉睡到了下午,再怎么说也不该这么困呀!
“靠,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项天歌强打起精神,他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骂骂咧咧道:
“以前我通宵一整夜,第二天再罚站一整天都没事……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给我下药了?”
此话一出,
许听澜和端木富贵露出愧疚的眼神,
“喝口茶吧。”×2
两个女生异口同声。
“呦,”
π有些诧异的看了许听澜和端木富贵一眼,半开玩笑道:
“今天你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好心了?”
许听澜和端木富贵撇撇嘴,
她俩当然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发困,但两个女生同时也很疑惑,怪了,我明明只喂了他们一粒呀,不是说只吃一粒对身体没有副作用吗?
此时,嬴齐还在昏睡之中。
……
众人登机之后,
李寒窑抱着怀里的收音机,这是临走前兰基非要塞给他的,按照兰基的说法就是……【公平会】虽死,但教义仍在,每个教徒都应该时刻谨记着教义。
看着怀里的收音机,
李寒窑目露挣扎之色,
“等一下!”
他突然抬起手,向驾驶员问道:“能不能给我5分钟时间,我下去一趟!”
驾驶员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太阳即将落山。
“要尽快。”
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
啪——
李寒窑重新推开土屋的门,他面无表情的走到惊讶的兰基面前,然后从【芥环】里拿出好几摞钞票递给兰基,
“拿着这些钱,给这几个蛋买几件新衣服吧……我来的时候注意到了,你们隔壁镇子有一家银行,可以兑换你们当地的货币。”
“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些武器,可以留给你防身用……这些武器威力挺大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乱用。”
为了避免兰基的自尊心受挫,李寒窑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这些钱可不是给你的,是为了支持‘公平’事业的……另外,你的前半生受了这么多苦,下半生就应该衣食富足,这才叫公平,你说对不对?”
……
兰基震惊的看着手中的钞票和语气,随后,他突然低下了头,李寒窑看不到他的表情。
“兰基?”
李寒窑微微皱眉。
当兰基再次抬起头后,李寒窑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兰基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先生……”
兰基哽咽道:
“想不到您对‘公平’事业的信仰这么重,我居然还提防着您,我真不是个东西,我错了,我不该瞒着您……”
啪——
他抓住李寒窑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悄咪咪的说道:
“李先生,其实咱们的【公平会】根本没有灭亡……走,我带您去真正的【公平会】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