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承正想回绝,黎觉夏比他更快一步:“承承不可以,小川会吃醋的。”
陆云景:“……那我可以?”
“嗯,云景,你老了。”
“嗯,爸,小川放心你。”
“……”
都聊到这程度了,再拒绝可就不礼貌了。
陆云景拒绝无果,只能退而求其次,为自己争取一些合法权益:“书书,我们先提前说好,只住院,不做检查,不做治疗。”
黎觉夏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于是果断答应道:“好,反正本来就没病,做不做检查都无所谓,老公,你只需要躺着休息就好了,让承承替你安排病房,要最好的那种。”
“知道了,妈,我马上去安排。”
陆祈承也很满意,比起招惹司家兄妹,他更喜欢做这些不需要露面的事情。
事到如今,不管是面对司听曜还是司听瑜,他都莫名有些心虚。
可能是因为陆祈川,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
黎觉夏见任务都安排好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不晃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落地,那得看她们家祈川的本事了。
不论是破镜重圆,还是遗憾分开,她都会说服自己接受,也会要求陆祈川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站在司听瑜的角度考虑,这个世界上比陆祈川更合适当老公的男人有太多太多了。
司听瑜不欠他们陆家的,能给陆祈川留下一段爱与被爱过的回忆,就已经足够了。彡彡訁凊
对于这段感情,黎觉夏看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明白。
关于以后,不管怎么选择,都是司听瑜的自由。
只是,如果两人真的无法和好,她可能会遗憾好多年。
想到这儿,黎觉夏半是忧愁、半是感慨地看向身旁的两位男人,试图寻找到一点思想上的共鸣。
但很不巧,父子俩都微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沉默些什么。
她努力压制住隐隐上升的血压,用力闭了闭眼睛,随后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快步往厨房走去。
“都饿了吧,我给你们做点宵夜吃,承承,你去楼上叫一声小川,他要是还不愿意下来,就算了,明天让家庭医生来给他挂营养液。”
匆匆忙忙赶回家,又被拉着筹谋了半天大计的陆云景这才有了一些实感。
他的小儿子回来了。
不过又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样,将自己封闭在阁楼里,不吃不喝,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那般,就好像,司听瑜从未出现过。
不过还好,至少不再是无药可医了。
至少他们知道,陆祈川有生存的机会了……
比起以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陆云景竟然觉得让陆祈川体会一番心痛后悔的情绪,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以,他要拿司听瑜为引,来逼一逼那只缩在安全屋里的小乌龟。
“祈承,如果小川依旧拒绝沟通,不妨告诉他,方才我们商定的计划。”
陆祈承刚迈上楼梯,听见他的吩咐,脚步微滞,随后点了下头,接着往三楼走去。
阁楼一直是陆祈川的禁地。
对于陆祈承来说,这是一个充满了惊慌失措和劫后余生的地方。
不知道多少次,他在这里救下了自戕的陆祈川,也救下了试图弥补的他自己。
此刻,在暗黑沉重的门前站定,他屈起的指尖还是会下意识地颤动,像是条件反射般无法控制。
敲下门,他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
打开门,他不知道会见到怎样的陆祈川。
都说陆祈川还被困在当时的阴影里,那么,他们的父母又何尝不在逃避?
如果不是因为愧疚,黎觉夏不会上上下下这么多次,却仍然不敢敲门。
如果不是因为羞愧,陆云景不会宁愿绕远路上阳台,也要避开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心虚,现在站在门口,喊陆祈川出来吃饭的人,应该是他的父母,而不是他。
当然,每次面对陆祈川的时候,他也很愧疚、很无措。
但陆家已经不缺逃避的人了,表面的和谐依旧得维系,压抑的生活照样得继续。
既然他是既得利益者,那么,他就理应承担这些。
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后,陆祈承放轻呼吸,骨节移动,力道均匀地敲了三下。
太轻,怕陷入自我意识中的陆祈川听不到;太重,又怕吓到他。
不出所料,大门里面无人应答。
接下来是一声音量稍稍加重的叩击,而后男人温润磁性的嗓音在空旷安静的三楼响起。
“祈川,是哥哥,你听得见吗?”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饿不饿?”
“妈煮了宵夜,我们下去吃一点,或者哥哥给你端上来,你吃好不好?”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室寂静。
陆祈承缓缓垂下胳膊,蜷了蜷手指,朝着门内故作轻快地喊道。
“小川,刚才我和爸妈计划好了帮你追回司医生的办法,你想听一听吗?
妈上个月刚和司医生的妈妈吃过饭,咱们家公司也和司医生家有商业上的合作,哥哥还可以去联系司医生的哥哥。
但是我们都不了解司医生的脾气,你来听一听我们的想法,帮我们改进一些,好吗?
否则,我怕到时候会做错事情,让司医生讨厌……”
“啪嗒。”门锁处传来了一声响动。
大门打开。
门内和门外强烈的光线对比,让陆祈承矗立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他的眸子漆黑,像浸了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抬眸望向阁楼内,两种暗色相撞,在夜色中更显几分清隽。
适应阁楼中的黑暗后,他抬步踏入其中,动作极轻极慢。
阁楼内光线昏暗,空气凝滞,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沉寂又压抑。
借着门口处漏进来的一丝丝光亮,陆祈承看到了地板凹陷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男人。
他紧紧裹着那床小碎花被子,双肩轻轻颤动着,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孩子,声声压抑的呜咽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一丝丝抽离出来,散布在封闭幽暗的阁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