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到柯顾生局长那边做个谈话笔录,”白钰笑了笑,“柯局亲自主持对深南集团清算、拍卖、收购程序的审计,虽说目前没涉及到个别领导和家族,将来难免会……”
“我明白,我明白,谢谢白市长关心。”
柏芳莲如释重负离开,看着他的背影白钰陷入久久沉思。
柯顾生被任命为诗委副秘书长兼市审计局长无异于狠狠打脸市纪委书计童丞,每次重要活动都不给俞晨杰、白钰好脸色看。这倒也罢了,作为市主要领导怎会在意他的态度?但柯顾生主要精力放在审计局那边,亲自担任审计组长对深南集团一连串变故的程序进行审计,其中需要市纪委配合协作——
本来纪委与审计局的联系就比较紧密,双方共享数据、资料、举报信等等,往往节省大量时间精力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今童丞下了死命令中断与市审计局联系,甚至极端到电话不准接、短信不准回的地步,实在把吃里扒外、坑害领导和下属的柯顾生恨到极点。
这就很麻烦了。
当初省市纪委等联合调查组为了全面彻底调查深南集团收购与蒋跃进贪腐问题,专门进驻市纪委,把所有纸质档案原件全部调集过去逐项核查,一米见方的铁皮箱子足足装了七大箱。省里调查结论出炉后,如何处理档案原件是件头疼的事,因为送过来时分门别类都标明哪个单位部门,但在核查过程中翻来翻去早就弄混了,想恢复原状恐怕需要双倍人力。
层层请示到市长萧志渭那边,拍板说档案立地封存,防止恢复原状过程中出现遗失等情况说不清。
之前俞晨杰秘密交办任务给柯顾生,因为柯顾生有批准调阅档案的权力,然后让韩笙具体经办,可谓天衣无缝。而今童丞盛怒之下收回档案调阅的批准权,宣称“就算鬼想进档案室都必须由我亲自批准”!
柯顾生的审计组进驻深南集团后,陷入“三无”窘境:无档案、无资料、无凭证,不管要什么都回答封存在市纪委,干瞪眼也没办法。
而柯顾生、冯涛等前期收集的证据,只能证明蒋跃进在各个环节决策不当,存在倾向性和先入为主思想,影响并干扰深南集团正常业务经营;同时蒋跃进在马永标偷税漏税案当中扮演不光彩角色,有可能干预司法等等。
这些浮在外表的不当行为,顶多给蒋跃进扣上职务犯罪里的“滥用职权”、“玩忽职守”顶多“徇私舞弊”帽子,挖不出水面之下深层次的东西。
然而白钰感兴趣的却是沉在水底的大鱼:
鲸吞深南的萧志庆;若隐若现的都老太太;还有柏寒思是否真如柏芳莲说的那样无辜?
白钰想得更深的是,靠着柏家提拔的蒋跃进竟会受萧家胁迫拿多年合作好友开刀吗?
须知当时牢牢掌控勋城的可是市长萧志渭,副市长蒋跃进把收购深南的事儿闹得惊天动地,萧志渭却一无所知不闻不问?
萧志渭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九月二十号,白钰主持召开市长办公会进行三季度工作总结暨四季度工作规划,所有副市长、市长助理、正府重要组成部门负责人、副秘书长们参加会议。
重头戏仍是三大项任务,云歌吟负责的城中村拆迁;楼遥负责的港口改制;梅芳容负责的国有土地使用权七十年期满续约和危楼二次开发。
五区六个城中村拆迁工作目前来看成功在望,最难啃的吾屏城中村靠着白钰强行分配的三个攻坚克难小分队以及新任区委书计高波全力配合,取得突破性进展:
云歌吟亲自主抓的尼姑庵拆迁工作,经过协商在番云山山麓划拨了块地皮,正府承诺全资按原样重建,环境山清水秀,空气清冽,更适宜佛家弟子潜心修行,至今双方终于达成搬迁协议。
楼遥负责的港口改制经周沐暗中协调——如白钰所指点牵头与湘江彩芸集团达成溢价收购协议,以高于市场价12的价格完成45股权的转让,为勋城港股权设置及组建董监事会等工作扫除障碍。鲁莽如周沐还真的专程跑了趟湘江,想揪住卢灵儿那个小妮子问个究竟;卢灵儿怎会被她遇到,不出所料地去海外“闺蜜十日游”玩也。
敏感如芮芸看出周沐有心事,关切地问:“有事找灵儿吗?我帮你发视频对讲。”
周沐勉强笑道:“不不不,就想和灵儿聊聊……很久没聊了,甚是想念。”
芮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聪明如她者,大概都没那个想象力猜到卢灵儿与周沐之间到底发生过何事。芮芸自以为当年与方晟的两宵很疯狂,万万料不到女儿玩得比她更疯,青出于蓝。
楼遥介绍说现阶段勋城港正在进行“三会一层”架构会商,即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和高级管理层,他用了“吵架”一词来形容博弈之激烈。因为站在大股东特别控股股东角度,希望受到的监管和束缚越少越好;而其他股东出于对资金安全、盈利等方面考虑,希望尽可能多地约束董事会和高管层。
白钰说先小人后君子,公司治理就应该吵架吵在前面,为后面业务经营平稳快速发展打牢基础,尽管让他们吵,关键要催促各方吵完后尽快达成共识。
楼遥悻悻说勋城港二十多位大股东,哪怕改一个字都要从头看到尾再从头吵到尾,我真的看不到黎明。
白钰笑道以后请他们晚上十点钟开始吵,吵到天亮也没关系但必须要出结果,多吵几次他们睡眠不足也就不吵了。
市领导们笑成一团,楼遥无奈道我自己睡眠也不足哎。
涉及梅芳容负责的两项工作,国有土地使用权七十年期满续约和危楼二次开发,她汇报最新进展是:
国有土地七十年期满续约的主基调仍是合理收费,收费才体现国家对土地所有权这一点无庸质疑,但怎样才算合理?
梅芳容在上次汇报“免于或象征性收费清单”三类群体基础上做了完善,一是积极配合旧城改造包括城中村拆迁和危楼搬迁的业主,其条款已体现在最新版本的搬迁拆迁协议之中有所体现但没具体到金额,现在初拟七十平米以下的交纳定额费用2000元,其中失独、孤寡、低保户等全免;七十到一百四十平米区间的以2000元为基数,按面积比例征收最高不超过5000元,失独、孤寡等打六折;一百四十平米以上(不含别墅)以5000元为基数按面积比例征收,最高不超过20000元,失独、孤寡等同样六折。
该条款只限于旧城改造和危楼搬迁两大类,不过体现梅芳容最新稿的思路是撇除之前争论的房价、面积、人口等为基数的意见,改为操作简易的定额费用,为保证征收顺利,梅芳容拟在发放补偿款过程中予以扣除。
说到这里霍忠、杨功等人都摇头表示不认同。
霍忠道:“按云市长通报的拆迁补偿标准,城中村所有房屋都按同区域同路段房价1:1计算,同志们都清楚由于土地性质等诸多因素影响,城中村房价其实比周边城区房价低百分之二十到四十不等,等于说城中村业主一进一出稳赚起码百分之二十,这样看期满续约收费,是不是太低了?我觉得基数提高到1万、2万哪怕5万都不为过分。”
云歌吟一听这种话就不乐意,立即呛道:“霍市长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城中村业主们宁愿不赚钱也不签约值得鼓励,是吧?”
“两码事儿,”霍忠道,“拆迁工作势在必行但不影响算账,正府补偿归补偿,收费归收费,收支两条线不欺公平。”
“而且容易引起其它群体心理不平衡,”杨功道,“旧城改造和危楼搬迁群体都能从正府手里拿到钱,扣减点儿虽说不那么乐意也没办法;正常情况下七十年到期业主平白无故掏笔钱出来,计算口径还比拆迁户高,恐怕要一蹦三尺高吧?万一五年、十年后也轮到他们拆迁,收取的费用退不退?”
邢成顺附合道:“这是关键问题!普通居民楼能坚持七十年,七十年后呢?换证时减免费用,那之前我已经付了费。我的想法要么都不收或都少收,最好别分三六九等。”
郭守声道:“梅市长主导思想是向弱势群体、低收入阶层倾斜,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要考虑到若干特殊情况,防止将来工作被动。”
副市长们提及的问题梅芳容都做过研究,也知道再缜密严谨的规章制度客观上还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总会有人千方百计钻空子、投机取巧。但她立足点在于允许瑕疵的存在,而切切实实关怀需要救济和帮助的老百姓。
白钰瞟了瞟已经懒得辩解的梅芳容,道:
“所得税一刀切最公平,所有人都心甘情愿遵守规则。但所得税有起征点,也分档计算,还是某种程度保护低收入者限制高收入者,国有土地使用权收费怎么办?上世纪正策制定者把难题留到现在,我们这代人要稳稳接住,加以解决,不能再把难题留到七十年后,是吧?上次梅市长单独介绍草案时,我也象同志们一样提了一大堆特例,梅市长精心弥补并完善后上会,没想到反对意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