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心乱如麻:“她的任务是跟省厅十处的小王假扮夫妻,在王储参观线路上活动……”
没等到他说完鱼小婷已心中了然,道:“我也参与过类似任务,危险程度很高,对手不仅有国际级职业杀手、被洗脑的‘人肉炸弹’,还有各国特工精英,那是刀光剑影、步步惊心的角斗场!没有支援,没有套路,每个行动步骤都出乎意料,智商稍稍差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她形容得心惊肉跳,方晟赶紧问:“觉得以白翎的反应和身手能应付……不,能不能自保?”
鱼小婷沉思良久,道:“我不想骗……”
“卟嗵”,方晟跌坐到沙发里,一拳砸在茶几上,愤怒地说:“她两次严重负伤,省厅十处根本不应该派她的任务,何况这么危险!”
“错了,在情况系统任务高于一切,只要有需要,任何人都没有拒绝的理由!”鱼小婷严肃地说。
“可她……”
方晟突然跳起身:“我打电话给严华杰,请他了解一下情况……”
他掏出手机的同时,邱组长打来电话,语气很急促:
“方常委,是我,请您立即到省厅来一趟,我在门口等您。”
可怕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出门前向来镇定的方晟手指直哆嗦,连外套都穿不上去,鱼小婷知道安慰也无济于事,默默替他穿上衣服,说了两个字“小心”。
省厅门口停着三辆普通牌照的别克车,见方晟抵达,邱组长从中间车子下来,动作麻利地将他带上车,三辆车立即出发。
上车后方晟见副驾驶位置坐着付武装的武警,心里打了个突儿。
邱组长道:“方常委,长话短说。白翎此次负责的线路,因王储临时改变行程,本该三天前就中止任务回来报到,但撤退通知下达后过了六个小时,未见她和小王回应,也没回来。十处意识到出了问题,立即派人上门查看,结果发现……”
“发现什么?”方晟几乎绝望地问。
“小王的尸体,白翎下落不明……”邱组长指关节捏得格格直响,“小王倒在厨房里,从倒地姿势和门窗破损情况分析,从破窗、袭击到杀人一气呵成,小王根本没反应过来!”
验证了鱼小婷所言不虚!
“白翎呢,有没有被绑架的痕迹?”
“从屋内打斗情况看,小王被杀瞬间白翎应该在书房,她应变很及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到客厅,那样就落对方圈套了,而是推开窗户跳到后面院里……具体情况待会儿看现场就知道了。”
“目前有没有她的消息?”
邱组长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干我们这一行随时都得有牺牲准备,方常委,明白我的意思吧?”
“难道……一点点线索都没有?”方晟努力控制情绪,“王储到访,整个潇南都处于高度戒备之中,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
“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邱组长道,“倘若打斗中不幸遇难,应该在附近地区找到尸体;倘若顺利躲过对方追杀,应该第一时间与十处联系;两种可能都没出现,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三种可能……”
说话间来到一处街区,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清代建筑群,车子拐入临街没有门牌的院子,为首一辆车停住后里面跳下四名持枪武警,迅速把守住大门,最后一辆车则绕到后门,同时下来四名武警警戒。
邱组长这才和方晟下车,轻声解释道:“这片区域还有危险,必须十分小心。”
两人在武警和司机保护下来到白翎所住的二号楼201室,八十平米,三室一厅一厨一卫,邱组长介绍说平时两人各睡一间,小房间是书房,里面有与十处秘密联络的设备,事发时出于安考虑,白翎启动摧毁装置将通讯设备完销毁。
指着地面画的白线,邱组长说当时小王正蹲在冰箱前取东西,对方突然破窗而入,小方站起身的过程中被一刀刺入后心,倒地身亡。因为二楼的高度,小方没想到有人从窗户冲入,加之对方动作快如闪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那时候白翎表现出一个优秀情报人员应有的机敏,按普通人反应,听到厨房有异响会下意识出去看个究竟,或者感觉小王有危险冲出去救援。白翎却没有,瞬间做了两件事:
一是启动摧毁装置,使含有高科技技术和机密信息的通讯设备完销毁;
二是打开书房窗户纵身跳下!
从厨房和客厅现场看,对方刺杀小王的同时,有人从客厅窗户翻了进来。也就是说如果白翎冲出书房,将遭到来自厨房和客厅两方面对手袭击。
仔细看完屋里情况,邱组长又带方晟来到楼下对应书房窗户位置,长满青苔的地面上有只清晰的脚印,十处已鉴定就是白翎所留。对方虽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机敏,但附近暗哨听到动静后随即扑过来,双方展开激烈搏杀……
邱组长指着沿路凌乱的泥土、墙角折弯的小草、墙壁上的脚印,显示双方边战边走,一直纠缠到二号楼与四号楼中间的竹林。
“之后就没有痕迹了,”邱组长道,“不知搏杀有了结果,还是其它原因,总之找不到任何线索。”
方晟犹豫良久,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她失手被擒?”
邱组长脸色顿时很难看,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怔忡良久道:“我们……都受过特殊训练,执行任务失去抵挡时,都会自杀……”
这一说,方晟的脸色比邱组长还难看。
邱组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找不到尸体,大概率是她还活着,历经辛苦运具尸体出国毫无意义。”
两人在竹林边缘徘徊了十多分钟,方晟时而看着漆黑一团的201室,时而看着昏暗平静的小区,心头一团乱麻。处理政务游刃有余的他,遇到宛若另一个世界的难题,尤如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
“十处打算怎么办?”方晟声音嘶哑问道。
“有个小组负责跟进,深入分析案情、查找证据和线索、搜集了解相关信息。”
“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邱组长歉意地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回到省厅大门,方晟没再说什么,与邱组长握了下手后驱车直接回银山市委宿舍楼。
进了卧室反锁好门,方晟拿出另一只手机拨通鱼小婷的号码,沉声道:
“白翎出事了……”
遂将邱组长介绍的情况和去现场勘查的经过源源本本说了一遍,他说得很详细,鱼小婷也听得很认真。
“明白了吗?”说到最后方晟突然问。
鱼小婷心领神会:“明白,邱组长煞费苦心把案情讲得如此详细,亲自带去现场,才透露了一些十处的机密,目的就在于让转告给我。”
“但邱组长说十处也有小组跟进。”
“情报部门最缺的资源就是人,不可能为失踪人员耗费过多精力,一般来说三个月内没有进展的话,小组就会解散。”
方晟激动地说:“什么叫耗费精力?语气冰冷得可怕!白翎并非因为私事,而是执行任务时失踪,十处有责任查个水落石出!”
鱼小婷冷静地说:“我也是情报人员,知道行业惯例。只要进入这个系统就必须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这是情报人员的宿命,对我,对白翎都一样。我为何敢在现在找,住到安排的房子里?因为负责调查我失踪的小组已经解散,任务移交给省厅十处。在这个系统里,每个人都必须修炼得铁石心肠,冷酷如冰。”
“好好好,说得对,”方晟在卧室转来转去,心乱如麻,“邱组长说没发现尸体就说明她还活着,又说如果失手被擒她会自杀。可对手很强啊,没准提前防止她自杀呢?我觉得第三种可能就是她被抓走了!”
“分析得有道理,若真发生那种可能,对白翎来说下场极其悲惨,生不如死,而且即使侥幸回来也将不被信任,被关到偏僻封闭的地方度过一生……别再说冷酷,这是各国对待被俘情报人员的惯例,没什么可抱怨的。”
“为什么?她可是有功之臣!”方晟愤慨质问道。
“方晟,面对严刑拷打、惨无人道的折磨,扪心自问能挺得住?”鱼小婷缓缓道,“老虎凳、烙铁、竹签钉手指等等都是上世纪最简单粗暴的手法,现代酷刑融高科技、心理学等为一体,在折磨肉体的同时摧毁的尊严,试问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我想我不能。因此每当情报人员落到对方手里,便默认她如实招供。”
方晟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问:“愿意根据邱组长提供的情况追踪下去?白翎是我最爱的人,也曾是的亲人和战友。”
鱼小婷足足沉思了两三分钟,道:“我不想参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