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默然的望着她。
她的心里原本酸涩,在听见雷玉说,伊阿苏对她有多好的时候,又感到了一点欣慰,但再听到后面的话,却又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酸涩涌上心头。
她想到了裴行远。
事实上,从来到这里,见到雷玉,她就一直避免去回想起裴行远。
尤其不去想,在知道雷玉远嫁突厥时,裴行远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明明已经知道不可能,再回头想起当初他们相处的样子,还是不免的难过。
他们,原本都可以有另一种人生。
但这样的乱世,让许多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也让许多的人,天涯梦碎。
“……好。”
商如意用力的咬着牙,甚至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终于咽下了那些不该出口的话,只应了这一个字。
雷玉对着她温柔的笑了。
就在两个人都平复了各自的情绪的时候,一个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小王妃,我们准备好热水了,请小王妃过去洗个澡吧。我们也好把床铺换上干净的。”
商如意又沉默了一下,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直接开口:“我觉得,他喜欢你。”
她一脸不可思议,更不敢置信的表情,呆呆的看了商如意好一会儿,又低头,像是要去想清楚什么,可怎么想也想不通,最后才又抬头看向商如意,道:“你在开玩笑吧?”
于是,商如意也去洗了个澡。
“……!”
商如意又嗔了她一眼。
“……”
“……”
她居然问,自己有什么好让人喜欢的?
她实在太好让人喜欢了!
她脱下鞋子,乖乖的钻进被窝,两个人的体温很快便相互暖了对方,雷玉笑着说道:“有人陪着睡觉,就是不一样。而且,你比伊阿苏香多了,也软多了。”
她微微蹙眉:“他,怎么了吗?”
商如意嗔了她一眼:“你啊,成了亲,说话就荤素不忌了?”
她甚至在好笑里又觉得有些难受——也不怪裴行远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更没有向她告白,这种情况下,就算裴行远知晓自己的心意,只怕雷玉也接受不到吧。
“……”
“他?”
“……”
“……!?”
于是问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雷玉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说着,她看向商如意,笑道:“就算是你,凤臣,还有行远他们……也一定是希望我好好的,不是吗?”
她下意识的一转头,看向了那个离他们不远的帐篷。
“这条路,既然已经走上来了,何不好好的走下去?”
雷玉笑了笑,可笑过之后,却又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也放下了一些事情。现在觉得,轻松多了。”
生得貌美,出身将门,身手不凡,温柔善良,性情直率,恩怨分明……商如意甚至说不出,她有什么能不让人喜欢的。
雷玉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当我是你啊?放心吧,我——我是要这个孩子的。”
雷玉立刻皱起了眉头。
“……”
于是,她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
在看到商如意看向他的那一刻,他立刻就转头,回了自己的帐篷,而这个时候,一阵寒风吹来,瞬间便卷走了商如意身上沐浴残留的一点热气。
她蓦地打了个寒颤。
回到帐篷里,雷玉已经躺在了床上,看到商如意回来,她笑眯眯的道:“快来侍寝。”
“我,我有什么好让人喜欢的。”
回想起刚刚在帐篷门口对上的那道目光,她的心情更沉重了几分,而雷玉原本只是想要在睡前说一些亲近的话,好让两个人,尤其是商如意能安心入睡,却没想到她的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便说道:“雷玉,你,觉得那位朱邪王子,怎么样?”
两个人都已经躺在床上,正应该说些亲密的私房话的时候,怎么突然提起阿史那朱邪?
而且,一提起那个人,就有一种无形的,冷厉的风从心头吹过,甚至一下子吹进了他们温热的被窝里,让雷玉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等到雷玉下了地,几个婢女便护着她去另一边的帐篷里沐浴,等到她清洗干净,那些婢女又为商如意准备了一桶热水,毕竟她是跟雷玉睡在一起的,不能冷冰冰的冻坏了如今宝贵的小王妃。
商如意郑重的摇头。
因为刚刚在草地上滚了几下,雷玉的身上沾满了泥污,商如意虽然为她擦拭了脸上和手上的,但衣裳和身体里的却不好触碰,自然是要去洗澡的,况且,她刚刚这么躺在床上,床褥和被子也早就弄脏了。
说起来,大概也是宇文晔当年被江太后一叶障目吧……
商如意惊得急忙伸手护着她,问道:“你,自己可以吗?”
听见她这么说,商如意在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更感无奈。
否则,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在眼前,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雷玉一愣,诧异的看着商如意。
阿史那朱邪,就站在门口。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犹豫了许久——男女之事,本不该她胡乱开口,但雷玉的身份毕竟特殊,又处在这样特殊的位置上,她不能让她对一些“危险”一无所知。
“那我更该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才是。”
<div class="contentadv"> 商如意的心又微微一颤。
等到洗得热气腾腾,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要回到雷玉的帐篷里时,刚走到门口,商如意突然感到一道熟悉的目光,似乎在看着这边,也看着她。
商如意也笑了起来。
她再次低头去想,也仍旧想不通商如意口中的话有任何依据,于是说道:“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但说起这些,都太远了,商如意直直的盯着雷玉,认真的说道:“我没有骗你,刚刚你从马上跌下来,第一个跑过来,抱起你的,是那位朱邪王子。”
也许就像当初——
雁门郡,第一个抱起自己的,是楚旸一样吧。
那是无法宣之于口,却深藏在心里,只在无法抑制的时候,才能爆发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