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退位
邓宏就这样推着邓继业在街上走着,从最初的几个孩子再到两位夫人,再到如今的孙子,邓宏已经记不清自己推走了几人。
“你瞧,这年轻人对自己父亲真孝顺啊!”过路的人看着推着轮椅的邓宏,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邓宏听着这看似滑稽的言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邓继业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这样,爷孙二人在别人的目光中,逛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傍晚回到家时,由于邓继业体内的真气已经耗尽,他的身体又渐渐开始产生痛楚。
他对邓宏说道: “爷爷,就让我再多活几天吧,我想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
看着孙子恳求的眼神,邓宏没有办法拒绝,这或许是他最后能为这个亲孙子做的事情。
在邓宏的帮助下,之后的日子里,邓继业仿佛恢复了活力一般,不但能吃会喝,甚至下地走路也不用人搀扶了。
看着丈夫如此模样,上官婉儿也尤为高兴,可唯独邓宏能够看见,孙子的生机在一点点消散。
几天后,在边关效力的邓承望、邓承业、邓承弼三人又带着妻儿老小赶了回来。
几十年过去了,三人也早已长大成人,相比于邓宏子孙稀少,邓继业已经儿孙成群。
三个儿子总共带回来了十几个孙子、孙女儿……
邓继业和上官婉儿看着儿孙满堂,笑得合不拢嘴,邓宏也很高兴,但与邓破奴、邓继业这些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孙对比,邓宏却对这些后代少了一丝亲近。
不过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自己亲手在古代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家族。
碍于身份的原因,邓宏便想将时间留给这一家人,让他们一家团团圆。
但邓继业却说什么也不肯让邓宏走,和这些儿孙相比,邓继业更想爷爷多陪自己一会儿。
于是,邓宏便留了下来。
晚上,邓宏亲手下厨,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一家人五世同堂、其乐融洽地团了一个圆。
那天以后,虽然有邓宏在,但邓继业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衰竭,在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邓宏也渐渐变得束手无策。
为了多让孙子多看两眼世间,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就这样,邓继业成功与家人们度过了最后一个春节。
直到这一天,邓宏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针灸……
“爷爷不必伤心,孙儿能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与爷爷相伴,此生已经足矣!但愿来生,我也能去爷爷所在的那个时代看一看。”
邓继业笑道,闻言,邓宏抚摸了他的脸颊,笑道: “好……”
当天晚上,上官婉儿与邓承望等人一直守在邓继业床前,而邓宏则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
忽然,院内一阵哭声传来,银杏树的树叶也随着微风飘落到了邓宏的脸上。
次日,第三任邓国公邓继业病逝的消息震惊了长安,在京的达官显贵与文武大臣自发前来祭拜。
中午,太子李隆基携姚崇、宋璟、陈玄礼、高力士、王毛仲等心腹来到府上悼念。
紧随其后,皇帝李旦也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了邓府。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邓继业的灵堂前,随即做了一个无数人都意想不到、为之震惊的举动。
李旦跪倒在邓继业灵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哭得情真意切,在场的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陛下为君、家父为臣,如此大礼,万万使不得啊!”
一旁的邓承望上前扶起李旦,可李旦却哭诉道: “朕自小与继业为伴,他如朕之手足,如今,朕手足寸断,疼痛如斯,怎能不为之悲伤啊!”
闻言,众人都被皇帝的仁德所打动,大唐开国以来,能获得如此殊荣的,恐怕也唯有邓家了!
邓府内哭成了一片,却唯独邓宏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小时候自己给孙子做的奥特曼玩具……
许是坐累了,邓宏这才安静地离开了邓国公府,独自一人出了府。
看着邓宏离去的背影,李隆基顿时疑惑不已。
“这家伙怎么给我一种生存了很久,看尽了世态炎凉的感觉啊!”
一旁的姚崇也摇了摇头……
邓宏回到了兴家堡,香兰和淑婉做了许多菜,可邓宏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陪伴在一旁,邓宏就这样在院子里坐了一整晚。
次日,由于邓继业的离世,李旦悲伤得无法上朝,于是便为其废朝三日。
棺椁停了五日后,李旦特许邓继业陪葬自己的桥陵,下葬当天,在京文武百官、公卿世族全部赶至现场为这位第三代邓国公送行。
邓宏没有去,他太需要安静了!
五日后,朝会正常举行,李旦特意追赠邓继业为幽州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赐号文忠,一切该有的殊荣,李旦都给予了这位少年时期的挚友。
邓继业病逝了,邓承望也被朝廷任命为第四代邓国公。
邓继业病逝不久后,太平公主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自从被迁往洛阳居住后,太平公主终日郁郁寡欢,李旦虽给她配备了最好的医师,但却也无法治愈一个早已死心的人。
不久后,太平公主也身患重疾,在洛阳公主府内病逝。
公主病逝的消息传来,本就因为邓继业病逝而悲伤的李旦再次遭受了双重打击。
郁郁寡欢的他彻底病倒了,好在有邓宏在,李旦暂时没有生命之危。
只是从那以后,除邓宏外,李旦与人再无二言……
这日,李旦将邓宏召入宫中。
太极宫,李旦避暑的宫殿内,二人四目相对。
许久后,还是李旦无力地开口对邓宏说道: “先生,朕累了,这位置啊,我坐不下去了,江山啊,就交于三郎吧!”
李旦向邓宏提出了退位的想法,闻言,邓宏也没有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李旦想退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太子英明睿智,将江山交与太子之手,社稷有保,陛下也可以尽享天年。”
邓宏说道,闻言,李旦却面露苦涩: “唉,人之将死,哪还有什么天年可享,朕这些日来,总感觉万分孤独,在这个世上,朕已经没有亲人了!”
李旦说着说着,又掩面哭泣了起来,看着他伤心的样子,邓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陛下保重龙体啊!”沉默半晌后,邓宏也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先生啊,朕终于感受到你的不易了呀,人人都称呼我为万岁,可时至今日,这万岁我宁愿不要啊!”
李旦看着邓宏的眼神里,不禁多出了一丝怜悯。
人人都渴望万岁,可万岁的代价却是亲眼看着亲朋好友一个一个离去,而自己却只能孤独的一人活下去。
这漫长的岁月,人人都可以自然地经历生死,可唯独眼前的邓宏,却不知还要孤独多少个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