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就是想跟在顾钰身边。”
利未安森不服气道,“如果你们也想的话,完全可以跟我一起正大光明地竞争。”
阿斯莫德率先响应,他一只手托着腮,侧着头,慢吞吞开口,“这可是你说的,利未安森。”
“我才不怕你。”利未安森轻嗤一声,他环顾四周,带着点炫耀跟得意道,“只有我得到过顾钰的花。”
顾钰并未参与s级们的小小争执,只是笑吟吟应了利未安森一句,“这个你已经说过许多遍了,利未。”
利未安森这个时候反倒是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了,他连声音都放轻了,目光到处乱转,就是不看向顾钰,“是吗?”
他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没有关系。”顾钰的笑分外温软,“这并没有带给我烦恼。”
不如说他很乐意听这有些孩子气又一本正经的宣告。
倒是顾燃跟着扭转过头,看向了利未安森,毫不留情道,“知道会给人添麻烦以后就少说。”
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少说多做,就像我哥哥给我送过那么多次礼物,我连一次都没有炫耀。”
“那么多次礼物里,花只是礼物的装饰而已。”顾燃强调道,“而且是一捧花,并非一枝。”
利未安森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他“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眼睛里的神采半分未减,“那是不一样的。”
……
“除了顾钰,你们几个都是这个死脾气,又犟又臭,从来不肯跟人多说半句,死咬着牙什么也不承认,稍微示弱一次就能要了你们的命吗?”
沈云莞对此很是头疼,然后对顾向晚下了死命令,“这一次去见顾年,你什么话也别说,让我来。”
“不能对孩子们太娇惯,他们会变得过于柔软。”
顾向晚解释道,“这不利于他们的成长,等我们离开后,他们很难存活下来。”
“可是亲爱的,现在他们已经不必这么快长大了。”沈云莞轻声提醒,“我们待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可以更长一些了。”
“也能够多尽一些属于父母的职责。”
顾向晚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低低道,“是的,我差点忘了,我们拥有的时间更多了。”
沈云莞:“所以他们不必被迫长大,我们可以尽可能弥补他们。”
她提起这件事情时,难以自制地感到难过,“虽然现在好像已经过于晚了。”
沈云莞停下手中的事情,颓然地坐到床上,双手捂住脸,轻轻抽泣起来,“我很对不起他们,我是个很自私的母亲,为了自己的爱人抛弃了孩子们。”
顾向晚坐到她身边,动作轻柔地搂住她的肩,安慰道,“任何时候都不晚的。”
“你一直是个很出色的母亲,顾钰跟我说过一句话,母亲是不能用来攀比的,孩子们认为你足够出色,这就足够了。”
他还开了个玩笑,“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让我感到挫败,让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有哪个方面让你感到失望了。”
“没有。”沈云莞抽泣了几声,“我一直都没有后悔过去陪你。”
顾向晚伸手替她一点点擦干净眼泪,“待会儿一起去看看顾年吧。”
其实他才是那记个不称职的父亲,顾向晚想,如果有一天,上天让他在自己跟孩子们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孩子们,但是如果这个选择是在自己的爱人跟孩子们之间,他也会毫不迟疑地选择自己的爱人。
就如同当初沈云莞去陪他一样。
人总是自私的,爱也不是平等的,总能分出长短与深浅。
……
顾年在宝石溢出值的数值降低,并且在研究人员确认已经足够之后,就搬回了原来与安德烈一起住的两人宿舍。
即使在s级当中,搭档的更换甚至算得上频繁,但是目前他并不想抛弃搭档,尤其是在安德烈本人心理并不怎么强大的前提下。
“不过,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搬回来了。”顾年将游戏手柄放下,抬头看向安德烈。
安德烈后知后觉,“啊?为什么?”
顾年撇了撇嘴,“跟你一起住心理压力太大了。”
屏幕上,安德烈已经十连败了,但是他显然心思并不在游戏上面。
安德烈好奇心重,而且还特别喜欢纠结,又不是个能藏得住心思的,在顾年回来的这几天总是欲言又止。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我好想问但是直接问是不是有点唐突但是我真的好好奇救命我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顾年一开始还觉得十分有趣,所以哪怕是看出来了安德烈的想法,也权当不知道,自顾自去吃饭,看书,洗澡。
然而安德烈太能忍耐了,已经十多天了,他仍旧没有放下自己的好奇心,与此同时也没有鼓起勇气问顾年具体的事情。
顾年倒是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他自己难受,直到安德烈因为这件事情开始失眠,梦游到他的房间,大半夜趴在床边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他幽幽地看。
顾年叹了口气,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的,身后就是沙发,顾年斜斜倚靠在沙发上,刚想要开口,系统就提醒有客人来访。
顾年跟安德烈两人一起扭头看向门口,而后面面相觑,从对方的表情得知他们谁也不知道来的是谁。
安德烈不明所以,他挠了挠头,“系统没显示有人预约拜访啊。”
顾年有些不耐烦,他并没有选择让系统开门,而是选择自己起身去开门,一只手放在背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安德烈做好战斗的准备,“猜来猜去的,打开门看看不就行……”了。
他的话并未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吞进了喉咙里,湮没在了唇舌之中。
安德烈看着顾年怔愣在原地,原本因为备战而紧绷的背部放松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小声开口,梦呓一般,“母亲?”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游移与不确定。
顾年眨了眨眼,而后又眨了眨眼,最后才终于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幻影。
身为s级,顾年的情报权限并不高,任务活动期间会有区别地被开放一些,但是非任务期间,他的情报获得权限甚至都比不上某些爱刷论坛的军校生——至少大家一起猜测的时候蒙对正确答案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所以顾年很少得到关于顾父顾母的消息,只隐约知道他记们在第四军区的研究所。
……
顾年从来都不擅长应付的有三件事情——顾钰、顾父顾母、以及他在乎的人的眼泪。
他在发现顾父顾母过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应对还算是游刃有余,直到顾夫人捧着他的脸,抚摸着他眼底那道浅浅的疤痕。默默流泪。
顾向晚则是在跟顾年打过招呼之后,就为了安德烈不感到尴尬,一直在跟他说话,问一些关于训练任务上的时候,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拍着他的肩翻来覆去地就会夸一句,“好小伙子!”
安德烈猝不及防被拍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几声,顾向晚就在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倒水拍背。
顾年配合的仰起头,好让她少费点力气,并且极力宽慰自己的母亲,“一点都不疼的。”
沈云莞自顾自抽噎着,“瘦了,也黑了。”她抽泣几声,“得吃了不少苦吧?”
顾年垂下眼帘,不去看顾夫人盈满泪水的眼睛,“大家都一样,做一样的训练,做一样的任务,谈不上什么苦不苦的。”
沈云莞:“s级就没有不苦的,都一样苦。”
她放下手,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我原本这么宝贝的孩子,就这么上了战场,才刚刚够上成年的边。”
就在顾年跟安德烈都难以招架的时候,系统提醒又有客人来访,因为是顾年之前给出过权限的客人,所以系统直接将其放进来了。
于是顾钰一行人就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场面静默了一瞬间。
然后大家默契地当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顾向晚收回了给安德烈拍背的手,顾年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整理好。
一众s级就在一旁看着,就连有哪个小话唠想要开口说话都被制止了。
吴九辨轻声叮嘱,“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给他们点时间。”
好在帝国军校宿舍配备的客厅足够大,能够容纳下这么多人。
顾钰跟顾燃的到来算是拯救了顾年。
沈云莞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他跟顾燃身上,而顾钰显然对于哄母亲高兴这件事情异常得心应手,“母亲不应该为我感到难过,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我想做才去做的。”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沈云莞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明明说好要给你全部的爱,要看着你慢慢长大,结果我很快就食言了,还要连累你为了维持这个家的联系而费心费力。”
沈云莞将顾钰所做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顾钰当初考心理评估资格证就是为了顾年与顾燃,可以说,这几个兄弟的身份非常大地影响到了顾钰在人生节点上的选择。
因为她当初跟顾钰说过,家人就是要守望相助的,不仅仅是因为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的,而是因为其他的东西,比如互相给予的爱。
顾夫人还清楚地记得,她走的时候顾钰与顾燃还未见过几面,顾燃对顾钰的敌意未曾消除,甚至连陌生人都算不上,顾钰完全可以不用管顾燃的,记如果放下家人们,他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她抚上顾钰的侧脸,顺着他侧脸的轮廓摩挲,细细打量着他,“顾燃很让人头疼吧?”
顾钰摇了摇头,“顾燃跟顾年都对我很好。”
“那是应该的,你从小就疼顾燃,护着顾燃,明明顾燃对你那么凶,被他抓伤了也不会跟我们说,怕我们罚顾燃,还有顾年,他以前对你很坏。”
顾年不满地出声,“母亲。”
顾夫人不为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每次回家都会吓唬顾钰。”
所以她每次都得严防死守不让两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
“对不起。”沈云莞搂住顾钰与顾燃。亲了亲两个人的脸颊,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只是两人都已经长大,长高了,比她这个母亲还要高出许多。
沈云莞擦干净眼泪,“不讲这些事情了,好在我们一家一个都不少。”
她摸了摸顾燃的头,“以后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跟哥哥对着干了。”
顾燃不太自然地侧过头,只是到底没躲开,还轻轻“嗯”了一声,他显然对那段记忆并不是很喜欢,小声嘀咕道,“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顾向晚跟安德烈站在一边,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且面前这个场景也不是他能随便插进去的,最后只得跟安德烈一起看着。
“你父亲也很担心你们。”顾夫人提了这么一句,顾向晚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脊背,看向顾钰跟顾燃。
只是下一句顾夫人就抬手示意让顾年过去。
“当然顾年也是,你们大哥虽然有点忙,但是他也一直关注着你们三个,以后你们兄弟四个要好好的,不要跟你们大哥闹脾气。”
她哪里都放心不下,从兄弟关系到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地叮嘱三个人。
顾钰理解母亲的焦虑,也不厌烦,仔细听着她的叮嘱,笑着一一应下。又轻声安慰她,减轻她的忧虑,“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云莞已经不再落泪了,她轻微抽泣着,眼眶微红,“我在第四军区研究所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你,因为我知道你碰到事情都会优先考虑顾年与顾燃,甚至连最年长的景云也在你所优先考虑的范围内,你对他们总是很宽容,可是我希望你能为自己多想想。”
“不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不要为了别人而更改自己的志向,别太惯着顾年与顾燃了,有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自私一点。”
顾钰轻轻笑了,“只有在他们成为我病人的时候才有这个待遇。”
他低下头,看着顾夫人,随着动作,已经稍稍有些长的头发滑落,使得他的模样越□□亮精致,“我对所有病人都很宽容的,并不只是为了他们。”
在听到这句话时,利未安森悄声跟一旁的诺兰道,“我们也是他的病人。”语气带着些许庆幸与得意,利未安森下定决心,“我以后要对我们的医生很好很好,全世界第一好。”
诺兰有些诧异地瞥他一眼,也压低声音回道,“你现在倒是大方。”
诺兰指的是利未安森话中的“我们”。
通常利未安森在特指顾钰的名词前加的都是我,很少用我们,s级的占有记欲可是极其霸道的,就算是无意识的,利未安森也经常将顾钰划入自己所属的范畴之内。
“毕竟医生就这么一个,我总不能让你们都血脉暴动而死。”利未安森轻轻哼了一声,补充强调道,“我们的医生,我的顾钰。”
s级里不知是谁小声接了一句,“白日梦还是在中午做比较好。”
“我喜欢做一个医生。”顾钰轻轻拍着顾夫人的背,他垂下眼帘,这个角度使得他的眼神异常温柔,轻声道,“您不必为我担心,请放心,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感到十分幸福。”
“无论是挽救别人还是给予他人帮助,只要是看着别人得到幸福,那么我的幸福也会随之加倍。”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人放不下心来。”吴九辨轻轻抚额,他略显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低声跟身边的严策道,“看来我们未来的医生非常具有奉献精神。”
他又想起之前联赛上,顾钰将血脉暴动当中的利未安森拉回来时所说的那几句话。
“这是我的患者。”
“所以,任何阻碍他活下去的东西,我都会亲手将其一一剔除。”
那么,如果阻碍患者活下去的是其他人的生命呢?
吴九辨轻轻询问自己,如果是这样,顾钰会怎么办?
而后他迅速得出答案,如果是这样的情况的话,顾钰很大概率会为了他口中的患者而手染鲜血——即使那会让顾钰异常痛苦。
这可真是让人无可阻挡地感到悲壮,吴九辨想。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飞蛾扑火,也像是天使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个信仰而心甘情愿地坠入深渊,洁白的翅膀沾染上污泥。
他将会成为手染鲜血的医生,也是被污浊侵蚀的天使,但最令人心神撼动的却是这一切行为并非出自他本身的意愿或者说是处世规则,而是为了患者——也就是为了他们,包括吴九辨在内的所有能够被顾钰称作患者的人。
很显然在场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吴九辨扫视过一圈,视线在阿斯莫德稍稍外露出些许情绪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被撼动的人甚至不在少数,甚至包括一向以心狠手辣的阿斯莫德。
这可不得了,吴九辨甚至有些诧异。
要知道阿斯莫德的凶狠与戾气可是所有s级都公认的,尤其是在联赛过后,他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兄弟利未安森都没有半分手下留情,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极其符合大众意义上的完美的s级,
虽然利未安森也同样是冲着杀死阿斯莫德去的,但是他下毒的举动并未广为流传,而且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联赛过后不少人对他都有些同情,甚至多多少少挽回了他的路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