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时候, 叶绯一边忙着弄四合院里的玫瑰园,一边忙着带团队做新的项目宣发,那时韩译也知道叶绯在忙什么, 也特批了不用一直呆在公司里。
叶绯安排了时间,下午就去四合院里弄院子里的玫瑰花。
这四合院的布局是很朝阳的,一方藏在胡同深处的小院, 只辟开了一条走向主屋的小径,两旁都做了玫瑰花园,外墙密密麻麻的种了一些爬墙蔷薇。
那会花圃的师傅拿着图册给叶绯看,殷红色的蔷薇从院墙内探出来, 旺盛而热烈的怒放, 叶绯看着就觉得很满意,师傅送来的花苗都已经很大了, 还带着花苞,说是好好细心照顾,今年花期就会开花。
老房子并没有大改动,只是稍稍修复了一下, 仍然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叶绯挺紧张的,每天下午就跑到四合院, 去给蔷薇花和玫瑰花浇浇水, 有时候守着看看也小心翼翼的。
黎羡南是知道叶绯总过去的, 他也不算太忙。
下午三点多,燕京的春天干燥舒爽, 天空湛蓝, 压着几缕散掉的云, 阳光暖融融的落在院子里。
两旁的玫瑰都是花骨朵, 茂堂堂的绿叶生得漂亮, 叶绯穿了一条浅墨绿的及膝裙,裙子的设计很修身柔软,她弯腰蹲在哪里,手里拎着一只玻璃浇花壶,裙子是微喇荷叶边,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白皙,手指上的红钻泛着清透的光。
她的长发披在两肩,暖融融的阳光仿佛为她打上一层有些朦胧的滤镜。
黎羡南站在四合院外望着她,便也觉得这有些泛冷的倒春寒都温柔起来。
叶绯站在院子里,心有灵犀似的,对他晃晃玻璃水壶。
黎羡南抬步走进去,大概是因为院子里种了这么多花,空气都分外清新。
黎羡南拉过她的手,果然手指冰凉,他捏着她的手捧在掌心给她暖了暖,顺势拿了她手里的玻璃水壶,弯腰一看,“绯绯,你这么个浇法不行啊,小心把根泡坏了。”
“啊?会吗?”叶绯一听就紧张起来,忙弯腰去看,手里拿个小铲子拨了拨。
黎羡南低笑,趁她弯腰时亲了她侧脸一下,说,“这不是有我,坏不了。”
“你还会养花啊?”叶绯顺着说一句。
“怎么不会,西郊院子的绣球和海棠不都是我养的。”
“哦,我还以为你只会买鲜切花。”叶绯酸溜溜说,“然后让人送到西郊,又说,绯绯想看什么花就有什么花。”
模仿着他的语调,说完她自己就笑了。
黎羡南伸手沾了那花骨朵上一点水珠弹她脸上,散散的京腔夸她,“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院子里的海棠木真是你种的啊?”叶绯又把话题绕回来,以前可没听他说起过。
——也不全然是,很久前叶绯有问过他院子里的海棠,那时黎羡南说是随手种的。
“是,不过真是随手选的,不然院子里太空了,种梧桐银杏的,有点不搭。”黎羡南帮她浇花说,“想找人来弄的,我又不太喜欢别人过来,后来就自己琢磨了。”
“黎羡南,你说我要是在草坪上撒一点花的种子,会活下来吗?”
“会。”
“真的假的?”
“真的,这点儿事儿骗你呢。”黎羡南笑笑,浇完了一排玫瑰之后放下水壶,“回家么?”
“那正好,我把这个带回去!”
那天花圃的师傅过来,多了几株玫瑰花和爬墙蔷薇,院子里种不下了,叶绯打算拿回西郊去。
西郊的造景是很漂亮的,叶绯拎着几株花,无从下手,感觉自己像在搞破坏。
黎羡南纵容她,说种哪里都行,最后叶绯不愿意,提着裙子种在了围栏墙边,说这里好像不太影响,她蹲在那里仔仔细细种下,黎羡南坐在院子门廊前的摇椅上,就笑着看着她倒腾。
叶绯都弄完了回头,才恍然发现,前几天还是满树花骨朵的海棠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黎羡南坐在摇椅上看着她,细细一缕清风,满树的粉白花朵颤巍巍地随风晃动,偶尔落下一瓣,虚虚浮浮的飘落在水池上。
黎羡南就笑着问她,“公主殿下,忙完了?”
“忙完了,等夏天,玫瑰花就开了,”叶绯小跑过去,提着裙摆跑过几级水面上的石阶,惊扰的一池锦鲤跃出水面。
黎羡南远远对她伸出手,叶绯拉住他,转了个身坐在他旁边,往他怀里一靠。
曾经觉得他才是那个画中人,而未曾想过时光兜转,原来他们在一起才将这幅画画完整。
她提着裙摆跳过水面上的青石板,春水暖,锦鲤让水面泛起涟漪,连在院子里沉默许多年的海棠木都在轻轻呢喃。
他坐在那等她跑过来,朝朝暮暮声声慢,一些柔软的爱意永远不惧天色晚。
叶绯在西郊的院子一角种了那几株玫瑰,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看,浇浇花,听人说咖啡渣可以做肥料,每天下班的时候,路过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就犹豫,她不太好意思。
结果这想法在冒出来的第三天,黎羡南来公司楼下接她下班,顺手递给她一杯咖啡,叶绯就看到了旁边还有一个小纸袋,她拎起来问,“这是什么呀?你还给我买了蛋糕吗?”
“咖啡渣,回去给你种花。”
“黎羡南,你怎么知道?我前几天还想去咖啡厅问一下呢,我又怕他们不给我……”
“那你就当成心有灵犀好了。”
他笑笑,倾身过来给她扣好安全带,叶绯坐直身子,后背贴在座椅上,趁他专心扣的时候,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然后将咖啡递给他,“第一口给你了。”
——其实哪儿有什么心有灵犀,是他无意里看到了叶绯的手机搜索记录,问百度,咖啡店的咖啡渣可以要吗?
他就这么随意看了一眼,第二天随口问了一句。
也是将她那点小心思都记在了心上。
那时叶绯挺骄傲的,看着院子里种下的那几株玫瑰开生的郁葱,但四合院里的有些泛黄,叫了苗圃的师傅来看,说是有虫害,第二天找了人来杀虫,又缓了几天叶子才重新绿回去。
那时叶绯挺郁闷,坐在院子里问黎羡南,“四合院的玫瑰生虫了,那不都是同一批的吗,西郊的这不是好好的?”
黎羡南笑而不语,揉揉她头发,说,“西郊的玫瑰不都是你亲手种的么,四合院的是花圃人弄得,你种的多精细。”
叶绯想想也是,毕竟一天看三四遍,就盼着他好好长——跟养孩子似的。
但这件事也在今天后,叶绯才迟迟的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四合院的玫瑰生虫娇气,西郊的一直茂堂堂的长。
那几天黎羡南在睡前总要忙一会,说是最近有个项目要跟,让她先睡。
叶绯的睡眠障碍好像已经无影无踪了,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拉开抽屉,抽屉里仍然是常常给她备好的三副耳塞,其实那时黎羡南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他便都买回来,让她选,总有一个会合适。
叶绯想了想,从抽屉里把耳塞拿起来——她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那时耳塞意味着完全隔离掉的安全感,是绝对的安静让她睡个好觉,尽管也从没睡好过,后来遇上黎羡南,她总是能睡的安稳一些,因为知道他在爱她,睡前,睁眼后,都仍是如此。
前些年的安全感是耳塞给的,后半生的安全感都是黎羡南。
叶绯已经用不上了,便随手将耳塞收了起来,结果路过卧室的落地窗前,隐约看到院子里有点影子晃动。
她站在那里,看着黎羡南给玫瑰重新施肥,重新换了一些土,他身上还披着睡袍,弯身在院墙边儿,专心的做这事。
——哪里是她种的精细,分明是他在细心的为她照料。
叶绯想到田螺姑娘的故事,只是用这去形容黎羡南——她无端笑起来。
黎羡南忙活完,拎着装着咖啡渣的小纸袋回身,就看到叶绯倚靠在门廊边,看着他盈盈的笑。
被她知道了。
叶绯伸出手拉住他,故意跟他讲,“还说这花是我种的精细,还不是因为有个田螺姑娘晚上偷偷起来照顾。”
“那不是绯绯种的玫瑰么,”黎羡南也不否认,他弯腰抱住她,手搭在她腰上,“绯绯种的玫瑰,肯定开的漂亮。”
叶绯伸手揽住他脖颈踮起脚,黎羡南随手把纸袋放在门口,而后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走了,睡觉去了。”
“黎羡南,我突然想起来,我那个项目过几天开始试做一点视频,我想去江南,你有空吗?”她揽着他的脖颈,问他,“你没空我就跟如意去……正好她是江南人,你要有空,你陪我吧?”
“行啊,我陪你去,”他声调懒懒的,把她放回床上的时候,还俯身捏她鼻子一下,“叫什么电灯泡呢。”
叶绯被他逗笑,勾着他脖颈不松手,又说,“黎羡南,你这几天没有忙工作,那明明就是我随手种的玫瑰,我特意种在了墙角,不开也没关系的。”
黎羡南弯着腰,她坐在床边,柔柔软软的白色的睡裙,浅浅的V领吊带,胸口哪里做了一层薄纱刺绣的设计,有些浅浅的珠光线,衬得她锁骨更漂亮。
“那这世界上也有两种玫瑰,别人种的玫瑰,绯绯种的玫瑰。”
他望着她,缱绻深情的眸光仿佛月夜下的碎星光,海岸波澜,流光相映,皎洁温柔,他吻住她的唇,温热的呼吸拂着她的鼻息。
她下意识地呼吸,那一点烟草的后调诱惑又勾人心间融化,心跳无端加速起来,她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吻,他抚着她后颈的掌心。
黎羡南松开她,唇却又向下,蹭过她的脖颈一侧,落下一吻。
叶绯的脸颊发烫,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这种最原始的心动总是能被他瞬间唤醒,有些心动是一种本能,只会随时间历久弥深。
“那是绯绯种的玫瑰,种在墙角也会开。”
他弯弯唇,捏捏她的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