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衍跟盛闻闹腾完后, 感觉格外疲惫,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可没多久,他就感觉天亮了。
“盛闻, 窗帘……”陆星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今天应该是周六才对, 他没有课, 盛闻也不用上班, 怎么这么早就把窗帘拉开了。
他下意识用手往旁边摸了一下, 半天, 才触碰到一个温热的身体, 可那人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将他拥入怀中,反而身体僵硬了一下。
陆星衍瞬间就察觉了出不对,强撑着睁开眼。
室内已经大亮,暖黄的朝阳照进屋内,给室内镀上一层浅浅的光, 本该是温暖温馨的场景, 却让陆星衍如坠冰窟。
室内一览无余,只有一张床, 一个桌子,陈设简单, 甚至称得上是简陋。
这不是他跟盛闻的房间。
“你还要摸多久?”旁边一个冷漠却略显青涩的声音传来。
陆星衍这才发现, 他的手还搭在那个人的腰上, 一时惊讶, 都忘了拿下来。他收回手,转过头准备道歉, 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 话语蓦地卡在了嗓子眼——
少年面目青涩, 可依稀可见锋利的棱角,俊眉星目,薄唇轻抿,眼里充满对他的审视与警惕,像是一个被侵入地盘的狼,在确定情况后伺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可这熟悉的轮廓,每天/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陆星衍化成灰都认得!这就是盛闻!
可是,这又不是盛闻。
盛闻面庞比他成熟很多,也不会,对他露出如此防备的神情……
“盛闻?”陆星衍看着面前这张青涩的脸,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怎么进来的?”盛闻紧紧盯着突然出现在他床上的人,寒声道。
他昨晚入往常一样入睡,半夜间,却发现身边多了一具温热的身子,还跟八爪鱼似的往他身上缠,怎么都拉不开。
他本来是想报警的,可这人一直抓着他,软软地叫:“盛闻,别动,我累……”
语气中撒娇的意味,让他不知怎么就歇了报警的心思,就这样,等到了天明。
而且,这人,很眼熟。
陆星衍顶着盛闻的审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从眼前之人的态度确定,这的确是盛闻,很有可能,是年轻了很多岁的盛闻。
“我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陆星衍实话实话,他不觉得他能瞒得过盛闻,无论是什么时期的。
“你是说你穿越了?”盛闻听了他囫囵的解释,眉眼顿时浮现出一抹不耐,想说什么,可看到陆星衍眼巴巴的表情,却一个重话都说不出。
直觉告诉他,对方说的是真的。
“先去警察局。”盛闻拧着眉,对方就这样穿着睡衣在他家里,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再加上肩颈处的痕迹……
他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满身的暧昧痕迹,脖颈上方一处吻痕更是深的发紫,想必始作俑者的占有欲很强。
而这人却大剌剌地躺在了他的床上,跟他待了几乎整整一个晚上。
这让盛闻有种错觉,这些痕迹,都是他弄出来的。
他实在没办法再跟陆星衍这么坦然地说话。
“你叫什么?”盛闻下床穿好衣服,看着床上还有些在状况之外的人。
“陆星衍。”
陆星衍下意识回道,可他说完,就发现盛闻面色变了一下。
“A市陆家的二少爷?”盛闻面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他现在应该才十二三岁大小……”
不过,盛闻也察觉出他觉得这人面熟的原因了,他们以前见过。
陆星衍瞬间就从对方的话里反推断出现在的情况,如果这是他以前世界的平行世界,小陆星衍现在12岁左右,那他就是穿到了九年前,也就是小盛闻18岁的时候。
这个时间,盛闻应该在g国求学。
也就是说,他阴差阳错,以现在的身体穿到了盛闻18岁的的这一年。
“我不要去警察局。”陆星衍立马摇头,抱紧身前的被子。
g国的治安并不好,要是小盛闻将他送到了警察局,他十有八九会被当成黑户或者偷渡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个处理法,而他在这个世界,谁也不认识,没人能来救他。
“盛闻,你认识我的对不对?我真的没说谎,你别把我送警察局。”陆星衍看着床边默然看着他的盛闻,心里陡然一慌,“我之前不是帮过你吗?看在这层面子上,你先收留我几天行吗?”
按照盛闻一贯以来对他的说辞,他在盛闻以前帮过他很多,而且是发生在他出国求学之前,那他现在以这层交情来抵债,应该是说得动的。
“你当时记得?”盛闻情绪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在他脖子上停留半晌,而后别过了视线,“算了,你先穿好衣服。”
陆星衍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触感极好的丝绸睡衣,可上衣只歪歪扭扭地扣了几颗,该露的,不该露的,一览无余。
这么久了,估计也被人看了个干净。
陆星衍顿觉不好意思,悄咪咪地把衣服穿好,却不期然看到了床头处小盛闻别过脸后红透的耳垂,不由勾起了唇。
这可都是长大后的你亲手干的,你咋自己还害羞起来了?
不过小盛闻的反应,让陆星衍心底不由松了口气。
只要对方不赶他,他就不会有事。
可当他知道他对盛闻到底有什么恩情时,不由瞪大了眼,“你说,我只是在当初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把人赶走了?而且就那一回?”
陆星衍倒抽一口冷气,就这么屁大点事,能让盛闻记这么久,最后还处心积虑来接近自己将自己圈进自己的领地?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可小盛闻也没有理由骗他啊!
盛闻看着眼前人纠结的样子,抿了抿唇,淡淡开口,“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不会把你送警察局的。”
不知道怎地,他觉得自己做不到那样的事。仿佛陆星衍身上,有什么魔力,让他下意识就想顺着对方的话,让对方笑的更开心一点。
盛闻发现自己的心思之后,面上表情更加冷硬,他从来不信这些。
不过陆家,交好总归是没错的。
陆星衍坐在床上,看着盛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顿时急了,一下跳下床,拉住对方的衣摆,“你去哪?”
盛闻看着自己衣服下摆处白净的手,再往下,是对方白生生的脚,袜子没穿,鞋子没穿,就这样跑下来,踩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怎么看怎么碍眼。
盛闻顿时觉得一阵心烦,连声音都冷了好几个度,“我去打工。”
“你自己在房间待着。”说完,不由分说将人按回了被子。
g国现在天气依旧寒冷,陆星衍要是病了,他可拿不出医药费来治。
盛闻对于刚刚自己一瞬间的烦闷找到了理由。
可半小时后,盛闻看着沉默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感觉有些头疼,“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
对方只有一身昂贵又单薄的睡衣,现在陆星衍穿的,还是他的衣服,不保暖的衣裤,裹上一件黑色的棉袄,廉价又丑陋。
可陆星衍却还挺开心的样子,穿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估计是大少爷没见过这么寒碜的料子吧!
盛闻自嘲地想。
不过,那些地方又脏又乱,根本不是陆星衍该去的地方。
从那双手盛闻就能看出来,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可陆星衍只是沉默又固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闷闷说:“我不能和你分开。”
这个世界,他只认识盛闻。能依赖的,也只有盛闻。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陆星衍看着盛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可是,当他见识到了盛闻到底是怎么打工赚钱的,他觉得自己受不了。
盛闻在中餐馆给人端菜,洗盘子,面对客人的故意刁难,只能强忍着不发脾气,耐心解释。
其实在跟来之前,陆星衍心底还想着,盛闻这么有能力,肯定能过一份体面的生活,可是事实是他想错了。大错特错。
异国他乡,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有谁愿意给他机会?
后厨,盛闻正在洗盘子。
陆星衍默默将板凳搬过来,坐着跟他一起洗。
盛闻看着那双浸入冷水的手,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陡然沉了下来,“手拿出去。”
“不要。”陆星衍摇头,反而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个盘子慢慢擦洗干净,动作小心又细致,眼眶红红的,却强忍着。
他刚准备洗第二个,可盛闻却突然将他湿淋淋的手拎出来,捞到洗手池,洗干净,然后胡乱用自己的衣服擦了几下,就将人推到一个墙边,厉声道:“站好,不许动。”
陆星衍被他扯来扯去,险些一个趔趄,却及时被人稳住了腰。
可盛闻扶好他之后立马松了手,声音冷冰冰的,在他耳边警告道:“再捣乱,等会别跟着我。”
盛闻的这句话成功将陆星衍钉在了原地。眼里是止不住的委屈和心疼。
盛闻,在威胁他……
他忍不住看了盛闻一眼,却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高大瘦削,沉默的,倔强又年轻的盛闻。
而他在一个逼仄的角落对墙而立,开始怀疑自己穿越过来的目的。
是让盛闻旁边多一张嘴,增大对方的生活负担吗?
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用。
最后,盛闻去跟中餐馆的人结工钱,而陆星衍在门外等着。
老板看着门外的人,冲盛闻挑了挑眉,“弟弟?看起来挺小的,带他一起来打工?我这里还收人,让他试试?”
陆星衍整张脸都拢在黑色的棉袄里,显得白净又俊秀,跟18岁的盛闻站在一起,一时都分不清到底谁更大,反倒是盛闻,一身沉默冷冽的气质,让老板下意识以为陆星衍是他弟弟。
“不用,他不做这些。”盛闻收了钱,就准备走。
可老板却拉住了他,“唉,盛闻,你到底还在这干不干了?前不久还说要辞了,怎么今天又突然通知说要过来?改主意了?我也不是不能不给你提工资,只要你对待客人面色好一点……”
“可以的话,让门外那个一起来。”
盛闻这张脸就是活招牌,给他的店招来了不少生意,要是再加上门外的那个弟弟……
可盛闻面色不耐地打断了他,“别打他的主意。”
“还有,我以后不会来了。”
今天,就不该来。
在看到陆星衍眼底盛满心疼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他不该为了博得对方的同情,以及一些无所谓的事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心疼的是谁。
陆星衍在门外没等多久,就看到盛闻出来了,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的样子。
他嗫喏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没敢开口。他怕盛闻生气。
少年人的自尊,比什么都宝贵。更何况是傲气的盛闻。
“带你回去做饭。”盛闻买了一点菜,淡淡跟身后的小尾巴解释。
“嗯。”陆星衍应了一声。
开门进去,盛闻看着旁边乖乖站着的陆星衍,无声地勾了勾唇,不过很快掩下去,“会做饭吗?”
“不会。”陆星衍下意识回道,不过想到什么,又说,“会!”
其实,之前那个世界,盛闻也教过他一点,不过从没让他真正动手。
要是小盛闻累了,他也可以下厨。
“你家里那个让你做饭?”盛闻一边收拾着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陆星衍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啊?”
“你戴着戒指。”盛闻朝他右手无名指上点了点。
戒指看着低调,可盛闻一眼就看出,价格不菲。
陆星衍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戴着戒指,一时有些怔然,声音低低的,“他不让我做饭。”
好想盛闻,不知道现在另外一边怎么样了。
他正出神间,却听厨房里突然一声响,刀掉在案板上,而盛闻正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陆星衍看去,发现对方的食指指尖正往外渗着血。
他吓得面色一白,立马过去,想都没想,就将盛闻的指尖含进嘴里,舌尖轻轻在伤处挑了挑,然后询问地看向盛闻,仿佛在问痛不痛。
这法子还是之前盛闻有一次也划到了手,教他这样做,说这样,他就不会痛。
可半晌,小盛闻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他正准备松口,嘴里的指尖动了动,仿佛是无意间滑过他的舌,“痛。”
18岁的盛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声音又沉又哑,“陆星衍,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