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1 / 1)

雪蚕拼命挣扎,力道大得几乎能将扶玉秋那小肥球拽着跑。

扶玉秋一边克制着恶心恐惧,一边奋力拖着雪蚕从九重天偏殿到凤凰宫殿,路上他不知道和雪蚕奋战多少回,一身雪白羽毛都被滚得灰扑扑的,翎羽中还有几片枯草——似乎是被拖到草丛里过。

白雀不知是恶心还是害怕,抱着凤凰根本不敢去看后面胡乱扑腾的雪蚕,长长尾羽都在瑟瑟发抖。

凤凰神色复杂看他。

“快、快去吃啊。”扶玉秋见凤凰不动,还在抖着嗓子催他,“要是它跑了我可不帮你去找。”

凤凰:“……”

凤凰冷淡瞥过去一眼,原本挣扎不休的雪蚕猛地僵住,不再动弹。

扶玉秋隐约听到后面没了动静,怯怯回头。

发现那雪蚕终于不动了,他终于脱力地趴下来,蔫蔫道:“活阎罗吝啬鬼,我费心吧啦给他唱小曲,他就给我这个……”

凤凰垂下头将白雀羽毛中夹着的一根枯草叼出来,还不嫌弃地用尖喙给他理了理凌乱的羽毛,闻言道:“你又骂他了?”

“不算骂,我就说他爱生气。”扶玉秋蔫哒哒地说,“等明天他再让我唱歌,我就骂他半夜学鸡小气鬼。”

凤凰:“……”

凤凰又把枯草给他插回去了。

扶玉秋没注意凤凰的小动作,他歇了一会,道:“你怎么还不吃了它啊?说是百年的雪蚕呢,可遇不可求。”

凤凰拧眉,似乎极其排斥。

但见扶玉秋累死累活拖来,他不好直言拒绝,道:“这是喂养「枯荣」的饵料。”

扶玉秋歪头:“枯荣,是什么?”

“鹓雏族的一种生死与共的秘术火魂。”凤凰道,“火魂一分为二,分别种植在两人心脏,可共生共死——雪蚕便是火魂的饵料。”

扶玉秋不太懂:“哦,你是说活阎罗也吃这个雪蚕?”

“……”凤凰噎了一下,“仙尊……活阎罗是不是有个瓦瓮?那里面应该养的便是火魂。”

扶玉秋这才后知后觉,好奇地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凤凰移开视线,不和他纯澈的目光对上,道:“总之,我不……”

他正要说“不吃”,扶玉秋就道:“管他是什么什么的饵料,总归是大补之物对吧。”

凤凰:“……对。”

“那不就行了。”扶玉秋黝黑的豆豆眼都要皱得眯起来了,“你身上肯定还有活阎罗折磨出来的暗伤,现在也没法子挑了,良药苦口。”

凤凰:“……”

扶玉秋强忍着害怕,叼着绳子将装死的雪蚕往凤凰那拖了拖,眼巴巴看着他,道:“吃叭。”

凤凰:“…………”

扶玉秋脸上全是灰尘,仰着头看凤凰的样子像极了求夸赞的幼兽,软糯糯的。

凤凰口中再多的理由都说不出来了,只好道:“好。”

扶玉秋高兴极了,不枉他累死累活把雪蚕给拖了过来。

凤凰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雪蚕面前,回头看了扶玉秋一眼。

扶玉秋怕雪蚕,更怕鸟兽把它吃得开膛破肚的样子,已经主动背过身去,只能瞧见一个圆乎乎的背影。

他还在那高兴呢:“要是明天活阎罗再赏我雪蚕,我还给你拖过来。”

凤凰心中有种奇怪的、他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暖流潺潺而过,又像是空荡荡的心口被填了点什么进去。

他转过头来,垂眸看着僵硬着身体的雪蚕,面无表情一瞥。

一簇火苗凭空出现,将那只小指大小的蚕瞬间包裹。

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扶玉秋以为凤凰已经开饭了,一边瘆得牙疼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好吃吗?”

凤凰垂眸看着雪蚕在凤凰火中翻滚、无声惨叫,眉眼中有种癫狂邪嵬的快意。

“嗯。”

扶玉秋这才松了一口气。

“九重天大殿还有药房呢。”扶玉秋琢磨,“等我有机会给你偷点药草来,看看能不能把你翅膀的伤势治了。”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凤凰已经走到他面前。

从未有人过问凤凰断翅之事,但凡有人往他羽毛上瞥上一眼,凤凰火就能将人烧得永世不得超生。

但扶玉秋脆生生的声音认真讨论着如何治疗他的断翅,凤凰却全无愠色,甚至还轻柔应了一声:“好。”

扶玉秋回过身来,眯着一只眼睛一瞥。

刚才雪蚕所在之处一干二净,连个纸屑都未留。

——他本以为凤凰吃个活物会弄得遍地血腥,没想到凤凰倒是爱干净,连纸和绳子都无影无踪。

扶玉秋像是哄孩子似的,谆谆道:“那绳子和纸不能吃啊。”

凤凰说:“好,下次不吃了。”

扶玉秋满意地点点头,他又歇了一会,这才想起来问。

“活阎罗养火魂做什么?”

往往扶玉秋问什么凤凰都会耐心和他解答,但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凤凰垂着修长的脖颈看了他好一会,道:“你想知道这个?”

“嗯。”扶玉秋反正也闲得无聊,赖叽叽靠在凤凰身上,“难道他给什么人下了「枯荣」吗?”

见扶玉秋只是想满足好奇心,凤凰的神色也温柔下来,淡淡道:“他给三族少尊下了枯荣火魂。”

扶玉秋吓了一跳:“啊?!”

他以为枯荣是要给心上人下在心脏——毕竟同生共死同枯同荣,多美妙的海誓山盟。

没想到竟是给义子下的?

扶玉秋“噫——”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写着“九重天好糜烂哦”。

凤凰:“……”

凤凰一言难尽地看他,道:“枯荣下在三人其中一人身上,和活阎罗性命相连。但他们三个并不知晓那火魂在谁心脏里。”

扶玉秋一愣。

想起现在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三族之争,他突然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

三族之争,说到底就像是凡间小孩子过家家,用谁得到金翎数量多,来决定下任仙尊之位谁来继承。

但有了这枯荣火魂,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幼稚的、像是玩闹似的三族之争,陡然变成了三族少尊之间的生死乱斗。

无人知晓那枯荣被下在谁身上,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三族少尊才会相互厮杀。

——只要杀了心脏有枯荣之人,就能将仙尊杀死,得到那无上至尊之位。

与此同时,他们也不可对仙尊下手,因为不能保证那火魂就下在自己心脏中。

凤凰身躯暖得像是小火炉,扶玉秋靠在他身上,却感觉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谁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诱饵,只是为了看一场争斗?!

活阎罗……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比凤北河还疯。

“凤北河应当知晓了火魂并不在他心脏。”凤凰淡淡道,“所以他才会想要直接杀了仙尊。”

扶玉秋迷茫地歪歪脑袋:“火魂下在心脏中,他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把自己的心脏剖……”

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来,当年凤北河化名风北河坠落闻幽谷时,心脏……

好像是被剖开过的。

扶玉秋脸色瞬间白了。

“怎么了?”仙尊轻轻道,“被吓到了?”

扶玉秋往凤凰身上又贴紧了,小声嘟囔:“活阎罗是真的不想活了吗?为什么要搞这一出来,对他没有半分好处啊。”

凤凰金黄瞳仁安安静静看着圆滚的雪球,好半天才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占风铎。

他似是喟叹似是漠然:“嗯,不想活了吧。”

“不过也不关我事。”扶玉秋哼了一声,说,“这两人打起来才好呢,我肯定在旁边给他们唱小曲助威。”

凤凰:“……”

扶玉秋又在囚禁凤凰的宫殿待到破晓,才啾啾地和凤凰挥翅膀,溜达着回了偏殿。

仙尊依然召他前去唱歌。

扶玉秋张嘴就唱,给他啾了一曲“小气鬼”的小调。

仙尊:“……”

仙尊又夸赞他:“不错。”

一旁坐在仙尊脚边的云收撇撇嘴。

虽然听不懂这白雀在啾什么,但总感觉这语调像是在骂人呢。

仙尊淡淡问云收:“不好听吗?”

“好听,好听得很。”云收堵着耳朵夸,“如听仙乐耳暂明呐,不愧是苍鸾族。”

扶玉秋:“……”

仙尊:“……”

仙尊似笑非笑看了扶玉秋一眼,又赏了他一样东西。

这次是一根金翎。

扶玉秋眼睛都亮了,但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凤凰传承那根,顿时瞪了仙尊一眼。

他累死累活编小曲,活阎罗就拿这玩意儿打发他?!

仙尊意有所指:“等到哪日你唱得再好听一些,我就送你好东西。”

说罢,拂袖而去。

扶玉秋气得不行,当天晚上跑到凤凰宫殿,怒气啾啾!

“还‘唱得再好听一些’?我哪里唱得不好了?”扶玉秋将三族少尊求而不得的金翎甩在地上,还用爪子踩了踩,发火道,“我啾得这么卖力,他还挑?!挑个啾!”

凤凰:“……”

凤凰古怪道:“你又骂他了?”

扶玉秋哼唧:“反正他也听不懂。”

“或许……”凤凰尝试着道,“你给他唱个正常点的小曲试试看?”

扶玉秋不情不愿地蹬金翎,满脸不开心。

凤凰耐着性子等着他自己想通。

没一会,扶玉秋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啾”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凤凰挑眉:“知道什么了?”

“活阎罗在涮我玩儿呢。”扶玉秋斩钉截铁道,“就算我给他唱‘仙尊比花甚美甚娇’,他也不会给我凤凰传承。”

凤凰:“……”

不是,他可能真的会给。

扶玉秋蹦起来,神色肃然:“活阎罗太疯了,你多在九重天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决定了。”

凤凰:“……决定什么?”

扶玉秋说:“我决定趁他下次去醴泉休养,去把凤凰传承给你偷过来。”

凤凰:“……”

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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