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北河道:“他要摧毁灵纹金翎!”
“不会。”金乌沉沉答道,“灵纹阵法发动的媒介是凤凰的金翎,他肯定知道,若是摧毁金翎,他也必定遭受牵连。”
阵法反噬极其痛苦,凤殃就算想死,也不会故意折磨自己。
为了区区一个凤北河,不值得。
可下一瞬。
呲花炸开漂亮的焰火。
扶玉秋之前被仙尊恐吓着放呲花时,满心皆是战战兢兢,根本没闲情去欣赏那璀璨漂亮的小小焰火。
可此番被凤殃环着放出漂亮的小呲花,扶玉秋却丝毫不觉得排斥,他又觉得呲花漂亮,又责怪凤凰败家子,这么好看的翎羽说放就放。
呲花“滋滋”地放完,扶玉秋指尖最后一小段羽毛凭空化为灰烬,没有伤到他分毫。
扶玉秋看完后,回头瞪了凤凰一眼,道:“败家。”
凤殃知道他爱看,脸色苍白地笑起来。
这时,看台发出一阵愕然惊呼。
扶玉秋赶忙看去,就见方才还厉害得不行的凤北河竟然捂住胸口,猛地呛出大口大口的血,止都止不住。
对面的凤雪生手持长剑,满脸呆滞。
“啊?”凤雪生茫然地想,“我、我还没动手呢。”
凤北河目眦尽裂,死死咬着牙道:“他竟真的……”
金乌一时也怔住了。
凤凰他摧毁灵纹金翎,到底图什么?
只是一个凤北河,只要他想,抬手便能将其驱散神魂,永不入轮回。
为何要用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破空之声,还在源源不断呕出鲜血的凤北河猛地抬头。
凤雪生好似带着火焰的长剑已凌空而至。
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凤北河刚才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凤雪生眸瞳漠然,已不再想方才那般只想躺平。
凤北河哪怕身受重伤反应也极其迅速,飞身后退数步,挥出灵力阻挡住凤雪生的攻势。
“怕什么?”金乌冷冷道,“既然已和凤凰撕破脸,那就索性做狠些。「枯荣」在孔雀心脏,杀了他凤凰也活不了。”
凤北河又呛出一口血,罕见的一身狼狈。
可偏偏凤雪生像是打了凤凰血似的,招招往他命门处逼。
金乌一心想要杀了凤凰,当即怒喝一声:“滚开!”
下一瞬,凤北河的眼瞳倏地变成一片火焰燃烧的金黄,一改方才狼狈后退的模样,猛地上前竟徒手抓住凤雪生刺来的长剑。
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地后,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瞬间画出一个圈,将孔雀圈在其中。
凤雪生察觉到不妙,本能就要溜。
但才一动,血痕转瞬凝成一道密密麻麻的阵法,从地面上伸出无数锁链,将他的四肢紧缚,死死困在原地。
凤雪生:“……”
凤雪生顺势又要躺,可身上由凤凰火凝出的结界突然被“凤北河”一掌拍碎。
凤雪生一惊。
这股灵力,绝非是凤北河能做到的!
凤雪生瞳孔剧缩,看着缓步而来的“凤北河”,被那股森森而至的杀意逼得后颈一麻。
他真的……会被杀死。
看台上,凤殃霍然起身。
扶玉秋还在看戏,见状懵了一下:“怎、怎么了?凤凰,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
凤殃并没有去看即将被杀死的凤雪生,而是将视线看向晴朗的天幕。
扶玉秋也顺势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万里无云,今日是个好天气。
凤殃将扶玉秋拉起来,将他凌乱的衣襟理好,轻轻道:“要下雨了。”
扶玉秋又看了看天,本来觉得这天怎么可能会下雨,但转念一想,凤凰说下雨,那肯定就会下雨,便认真点点头:“嗯嗯,那咱们赶紧看完赶紧走。”
凤殃无声叹息,知道那呲花还是没让扶玉秋对他的身份产生丝毫怀疑,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无奈。
“你要先回玄烛楼吗?”
扶玉秋疑惑看他:“现在吗?”
“嗯。”
扶玉秋看了看比试台,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他还是想看凤北河被暴打。
凤殃见他依依不舍,只好道:“那你就在此处待着,无论待会发生什么都不要从芥子出去。”
扶玉秋乖乖点头:“好啊。”
下一刻,毫无预兆的,一簇簇火焰好似坠落的流星,在幽蓝天幕划过一道道黑线,簌簌砸在地上。
轰然一声炸裂开来!
看台上众人一惊,悚然抬头看去。
随着第一簇火焰落下,本来万里无云的天幕凭空出现星星点点的火点,像是倾盆大雨般噼里啪啦砸下。
是炎火雨!
连绵百里炎火雨转瞬落下。
那是能将大乘期的修士都能烧成灰烬的金乌之火。
扶玉秋也吓住了,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这变是木镜所说的“火雨”。
竟然这么快就下来了吗?
怪不得刚才凤凰说要下雨。
可太厉害了。
哪怕凤雪生很快被杀,凤殃还是那副淡然模样,将视线落在不断落下的炎火雨上,瞳孔中竟然出现一种近乎兴奋的癫狂之色。
耳畔的哀嚎惨叫,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没人敢硬抗炎火雨,哪怕是修为再高的修士见到炎火雨第一反应便是逃走。
一时间,井然有序的妖族比试台乱成一团。
一直安安静静看着的龙女祝霍然起身,沉着脸直接化为黑龙腾云驾雾朝着云端而上,转瞬没了身影。
炎火雨连绵不绝百里,妖族这等福泽之地都是这副惨状,更何况是浮筠州其他地方。
凤雪生被困在阵法中,金乌火像是瞄准了他似的,故意朝着他身上轰然砸下。
孔雀眼睛眨都不眨地再次挥出一道护体灵力,凤凰灵力凝出来的“乌龟壳”对抗金乌火,勉强被一击砸中。
方才还要亲自动手杀凤雪生的“凤北河”不知为何,竟然僵在原地,脚踝上冒出无数密密麻麻的漆黑藤蔓,顺着他的腿往上爬。
那藤蔓竟然还能吸取生机,将凤北河本就因重伤未为数不多的生机吸了大半。
有的藤蔓甚至还一寸寸往凤北河的血肉中扎根。
金乌不耐烦地一把火烧来,直接将藤蔓烧成灰烬。
可阴藤的藤蔓竟然能从灰烬中重新再长出藤蔓来,不厌其烦地朝凤北河的身体攀上去,疯了似的只想将他的血肉吞噬掉。
芥子中完全被这一变故打得不知所措的扶玉秋突然感觉手腕被烫了一下。
他“嘶”了一声,撩开袖子看了看。
凤殃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瞥见扶玉秋手腕上充当镯子的阴藤像是烧红的铁,正在发出滚烫的光芒,将扶玉秋纤细的腕子烫出一圈红痕来。んτΤΡS://Www.ΗOΝgㄚùe㈧.℃ǒΜ/
凤殃眉头狠狠一皱。
因为这场连天炎火雨,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凤殃却只在意扶玉秋被烫红了手腕。
“没事。”扶玉秋将袖口往“手镯”里塞了塞,避免阴藤紧贴他的皮肤,“就烫了一下,也不太疼。”
凤殃冷冷看着那根睡得昏死过去的阴藤,又回头看了看比试台上还在阻拦凤北河的藤蔓。
看来是阴藤的分.身吞噬了凤北河身上的凤凰火或金乌火,才让本体这般发烫。
见扶玉秋烫得眉头紧皱也不肯将阴藤摘下来,凤殃道:“等我。”
说完,他就要离开芥子。
扶玉秋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别出去,外面……外面都是火雨。”
凤殃回头看了他一眼。
扶玉秋急得眼眶都红了,完全忘记“凤凰不怕火”这一事实。
整个看台的人已逃得差不多,但连天百里的炎火雨劈头落下,又哪里能逃得走,而周围的芥子不巧被火雨砸下后,直接烧起连天大火。
周围全是惨叫痛哭。
凤殃从来对别人的苦难没有半分同理心。
就算三界所有人死在他面前,或许眉头也不会动一下。
可若将那被焚烧得奄奄一息的修士惨状安在扶玉秋身上……
凤殃眸瞳一缩,猛地挥出一道灵力。
整个比试台簌簌落下的火雨像是被人强行停止一般,瑟瑟发抖地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没事。”凤殃伸手轻轻将扶玉秋额间散落下来的一绺发理了理,温声道,“我不会有事。”
扶玉秋之前从来不知道炎火雨竟然这般可怕,所以木镜和他说时,根本没放在心上。
从炎火雨落下,到现在这副残垣断壁、残尸遍野的惨状,只是仅仅不到半刻钟。
扶玉秋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否则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看狗咬狗的好戏,现在就突然变成现在这副地狱场景了?
“你……你会出事的。”扶玉秋喃喃道,“你不要去,我不想你去。”
凤殃安安静静看他半晌,开口道:“为何这样说?”
扶玉秋越想越觉得不对,满脑子都是木镜那番话……
「我看到又有好多火雨落下来了……」
「你哭得好难过……」
能发生什么事会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那么狼狈?
还很难过?
而且木镜还说凤凰伤害了自己?
扶玉秋从来不会怀疑信任的人会伤自己,便自顾自解读,终于解读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难道是凤凰在炎火雨中出事了,离开了他导致两人阴阳两隔,害他这么难过?
扶玉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抱着凤凰的手臂更紧了,死都不愿撒手。
“木小草说你会让我难过……”扶玉秋说,“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肯定会难过!”
凤殃眸子一颤。
难过吗?
凤殃垂眸心想:“若是你知道我是谁,就不会难过了。”
按照扶玉秋对活阎罗的厌恶,指不定巴不得他死。
“我不会有事。”凤殃淡淡道,“我保证。”
扶玉秋茫然道:“真的?”
“嗯,真的。”
扶玉秋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闻言手微微一松,但很快又抱紧了,忙说:“你不骗我?”
凤凰从来没被人这般依赖过,盯着扶玉秋半晌,声音更加轻柔。
“我不会再骗你了。”
扶玉秋紧张得要命,没听出来凤殃这话的意思,依依不舍地放人。
凤殃并未多言,撩开竹帘正要走出芥子。
不知为何,他动作一顿,突然转身,对扶玉秋道。
“你再看我一眼。”
再看我一眼。
扶玉秋不明所以,却认认真真看他。
那双漂亮的眸瞳里全是璀璨的光芒,溢满凤殃此生从未得到过的信赖、喜爱,以及一眼看不到头的温情。
凤凰火烧得那样烈,也从未让凤凰觉得有丝毫温暖。
可扶玉秋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口温热。
凤殃目不转睛盯着扶玉秋的眼睛。
很快,他强行让自己割舍掉这份并不属于他的温情,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开。
漆黑的凤凰袍在空中划过半弧,挺拔身形好似一柄出锋的利剑。
直冲凤北河……金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