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宫嫡传弟子的冰雕要比苏羽预料之中的还要远。
她们几乎走到了雪山四分之一的位置，才被冰封。
通过这一发现，苏羽分析出一点。
修士所走的距离应该与自身天赋有关。
天赋越强，他们能在雪山自身留下的足印就越远。
而盈月宫弟子原本的天赋不足以支撑她们甩开剑宗真传弟子剑南春太多，或许是因为他的帮助，让她们的资质提升到伪少年至尊，才能走那么远。
可惜，她们的神魂还是被冰封在这里。
入目，花含蕊、花含霜、花含薇、花含葵、花含姝。
五位天香国色的少女，即便是死去，可嘴角挂着那缕诡异微笑也比旁边的冰雕要美出太多。
苏羽一一从她们的冰雕上抚过，他不知道盈月宫弟子到底遭遇了什么劫难，也不知道剩下那三位嫡传去哪里了。
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感到了无尽的悲凉。
因为这是他觉醒轮回记忆之后，第一次亲眼目睹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的身死道消。
固然。
人活在世，都逃脱不了光阴岁月的洗礼。
可真到了生离死别，那种无法言语的感伤，却能让人感受到最绝望的压抑。
苏羽的视线环顾周围，直至远方。
目之所及，尽是冰雕。
冰雕封印的存在，有的来自于上古，有的来自于太古，有的风华绝代，有的宛如谪仙。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而且能走到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那个时代那个背景之下，真正的绝世天骄。
可到头来，他们却连登顶山巅的资格都没有。
可悲！可笑！可叹！
正所谓，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在这一刻，苏羽从未感觉到人的生命在时间面前，居然可以如此的渺小，微乎其微，甚至不足为道。
是啊，事实也的确如此。
古往今来，能在北川历史上留下笔墨描述的存在亦是屈指可数。
而此刻，对沉浸悲痛状态下的苏羽而言。
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才越想体现出自己的强大。
他知晓了芳华消逝的无情，才愈发感受到风华正茂的重要。
他惧怕生离与死别，于是心中萌发的长生意志亦是喷涌到极致。
渐渐地。
在不断地思索与论证中，苏羽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冥想状态。
他第一次陷入了武道顿悟。
以往修炼，苏羽走的都是别人的路。
无论力道、蛊道、变化道，又或是宇道、宙道、天衍道，皆不属于他所创的道。
他只不过是站在先贤的肩膀上。
而这一次，苏羽想要走出自己道，走出全新的道，走出一条可以通往长生之路的道。
漫天雪花飞舞，周围尽是冰雕。
而盘坐于山腰上的苏羽，孤寂的神魂渐渐被白茫茫的雪花给覆盖成了雪人
山与人一样，都有两面，山有阴面和阳面，而人有光明的一面和黑暗的一面。
而这里的雪山亦是如此。
与苏羽所走的人道流不同。
凤霓和绿馥两女走的是另外一面的妖道流。
同样。
她们在山腰上看见了无数千奇百怪的大妖。
而且有一些大妖早已在上古时代便灭绝了。
“表姐，你看，是传说中的肥遗”
“表姐，快看快看，是虎蛟哎.”
“咦？竟然还有蛊雕.”
无论跟谁在一起，绿馥永远是一副叽叽喳喳的吵闹模样。
对她而言，眼前冰雕里封印的大妖，并不能使她睹物思情感同身受，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的烦恼。
她就像是在游览史前凶兽的化石遗址乐园里的游客一样，眼中带着新奇，带着兴奋。
可绿馥身旁的凤霓就不一样。
她看到的东西要更加深层次一些。
从肥遗到虎蛟再到蛊雕，甚至之后的旋龟、毕方、胜遇.，无一例外，这些大妖正在慢慢的变强。
所以，在走了上千步之后，凤霓已经意识到这场试炼的考验到底是什么了。
她抬头望着雪山被白茫覆盖遮掩着的尽头，呐呐道：
“表妹，你认为我们会走到哪一步，也会化成冰雕。”
绿馥的性格是有些活泼，但她并不代表她真是个憨憨。
凤霓略微一点，她便明白了表姐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渐渐地，她脸上的喜悦凝固，眼神中也划过一丝骇然。
“表姐是说我们终将也会成为冰雕？”
凤霓摇了摇头。
“我不能确定，但我知道，我们才走了整座雪山的百分之一，却已经见到了如此多的大妖，或许在接下来，我们还能见到在妖族史上真正留下凶名的禁忌大妖.”
“当然，也有可能我们根本就走不到那里，就会化作一座没有任何意识，就跟这些大妖一样，即便死去，却也不能自已的冰雕。”
绿馥叹息一声，“唉，突然有些后悔了。”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来此。”
凤霓的脸色浮现一抹歉意，她以为绿馥是在责怪她。
“不是，与表姐无关。”
绿馥的眸光有些黯淡，她是在后悔自己从来没有问清苏羽，如果她真心想要给他生龙鸾宝宝，他会不会答应。
当然。
这种与交配繁衍有关的话题不适合讲给表姐听。
所以。
仅仅黯然神伤了几个呼吸的绿馥，双眸重新焕发出光泽夺目的神采。
“表姐，没关系的啦，你看她们这些大妖死去这么久还那么美，我们就算化为冰雕，也要应该比她们笑得更美才对啊。”
接收到了绿馥鼓励的信号后，凤霓亦是嫣然一笑：
“那就走吧，就让我们姐妹携手看看，在这无尽的光阴岁月里，时间长河到底埋葬了多少荒古巨兽。”
就这样。
两女结伴而上。
她们留下两串娇小可爱的足印。
时间流逝中，两道倩影渐渐于风雪中模糊。
也不知何时。
寒风吹拂而过，风卷起了雪花。
而那里独留下一串足印还在前行。
直至，那串孤寂的足印彻底停留在一抹妙曼婀娜却又悲荒凄凉的冰雕之下，而那里，距离雪山之巅已经不远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世界早已变得安静。
被冰雪覆盖着的苏羽，听不到任何风的喧嚣，也感受到不到任何寒的刺痛。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一场朦胧压抑的梦境中。
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但又与他息息相关。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曾问过的一個问题，到底是鸡先创造了蛋？还是蛋先创造了鸡？
再用更简单明了的话术来说。
此刻的苏羽感受不到自己神魂的存在，但却又感觉自己的神魂无处不在。
他就像是开启了魂眼。
他通过魂眼，看清了雪山的一切。
他看到了被冰封在冰雕里花含蕊，也看到了被冰封在更上面的慕剑璃。
当然，他也看到了冰封在雪山另外一面几乎与慕剑璃所处位置等同的凤霓，以及在凤霓之下，但与她相隔很远很远的绿馥。
另外。
如果苏羽想的话，他甚至能看清雪山以外的东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苏羽虽然能看清雪山周围，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神魂。
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但他出来后却找不到自己的窍了。
于是。
在这种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处于好奇的苏羽选择了将视线拉得更远更高。
他想要从苍穹的至高点，俯视整片试炼之地。
可就在苏羽把神魂彻底脱离雪山的束缚时，他发现，他视野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他曾经所踏过的万里冰封的雪原，消失了。
随之出现的是，一望无际的荒芜与寂灭。
这片试炼天地从来都没有冰，也从来都没有雪。
它只是由简单的三个部分在炼道幻境的加持下构成。
一座巍峨大山，一道万丈峡谷，以及一条逆流而上的银河。
细细看来。
那山便是冰封了无数天骄们的神魂与肉身的雪山，而那谷正是一望无垠的低矮冰原，而那逆流而上的银河，便是这漫天飞舞永无止境的雪花，就连那根悬挂于穹顶的积分榜，也是由银河倒影出来的。
除此之外。
苏羽还看到了神蚕公主。
若用心眼看，他确实能看到神蚕公主正在与万千雪妖厮杀。
但用魂眼去看，苏羽却发现神蚕公主正在不停地对着空气使出各种杀招，短短几息间，他已经看到对方用了不下三招神龙摆尾和恶龙咆哮，颇显滑稽，也有点可爱。
在魂眼的俯视之下，整个世界显得极为怪异、荒诞、诙谐。
在之后。
苏羽控制神魂，继续扶摇而上。
因为他能看清巍峨大山，也能看清万丈峡谷，却看不到银河的尽头。
所以他想去看一看，在一条逆流而上的银河的尽头，到底会有什么？
是一望无际的仙海？还是另类怪异的天渊？
只是。
当苏羽的视线注视到那里时。
他傻眼了。
因为那里只有一弯清澈见底的泉水，还有一条肌肤雪白但却不着一缕的魔尊源灵。
“谁？”
苏羽的注视惊动了魔尊源灵，她慌乱地看向四周，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但她能感受到，在数千里之外的虚空之上，有一道非常无礼的目光已经将她窥视的干干净净。
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包括屁股上那道与生俱来的狐尾臀印。
“到底是谁？”
魔尊源灵一个念头，将自己圣洁无双的灵体遮掩，她愤怒地环顾着左右。
可惜她找不到窥视的源头，而且她能感觉到，先前窥视她身体的那道无礼之息，正在远去。
魔尊源灵可不傻，她在冷静下来之后，迅速便分析出来。
能到此地并把她便宜占尽的人，唯有苏羽这个变数。
而且一想到自己圣洁的灵体被苏羽这个仇人的目光玷污，魔尊源灵气得灵体都快要爆炸了。
这一次，她哪怕赌上全部，也势必要与苏羽做个了断。
于是，她开启神念，一念便锁定了苏羽的位置。
“混蛋，哪里逃！”
苏羽确实在逃，他有点心虚。
自从知道秘境中存在着八位狐尾臀印的轮回者之后，苏羽便一直在寻找她们的踪迹。
可他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恐怕任谁也想不到。
最后一位狐尾臀印的拥有者会是百万年前造就了一个黑暗血杀时代，最终打碎天道一角却功败垂成直至身死道消的炼天魔尊。
对于这个推断结果，苏羽确信无疑。
毕竟魔尊源灵乃是炼天魔尊生前的一缕意志所化，所以她的形象绝对会跟活着的炼天魔尊一模一样。
“苏羽淫贼，拿命来！”
在苏羽的思索中，魔尊源灵袭杀而来。
苏羽惊了。
他转身驻足。
“你能看的见过我的灵魂？”
魔尊源灵斥声道：“刚刚不可以，但本尊借助荡魂山的力量便能，哼，淫贼，本尊这次势必灭你，即便赌上这百万年来全部积攒的灵力.”
听闻此言，苏羽愣在了原地。
但见源灵再次袭来，他赶忙喝停：
“先等下，你说那座雪山是荡魂山？”
魔尊源灵停下攻击，并双手叉腰：
“哼，既然你求知欲这么旺盛，那本尊就大发慈悲，让伱做个饱死鬼，那山便是荡魂山、那谷便是落魄谷、那河便是逆流河。”
苏羽：“.！”
见苏羽发呆，魔尊源灵忍不住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看在你一脸惊傻的的蠢样上，本尊就顺便跟你讲一下它们的用途。”
“山是为了收集魂力，谷是为了收集魄力，而河是为了洗刷干净这些魂魄之力中的瑕疵和杂质，只要收集到足够的魂魄之力，主人便能死而复生.”
说到最后，魔尊源灵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希冀的神采。
“小子，你知道吗？主人当年为了蒙蔽天道感知，特意将传承开启的时间设立在百万年之后。”
说到这里，魔尊源灵竟是喜极而泣，激动到哭了。
“呜呜呜，百万年对主人和我而言，实在是等的太久了，但等待是值得的，这个时代的笨蛋天道根本想不到主人还会卷土重来，只要本尊每二十年开启一次传承秘境，就有源源不断的优质魂魄化作荡魂山和落魄谷的养料，不日的未来，主人终将重新帝临天下”
苏羽神色凝重，“你是说？炼天魔尊开启道场的目的不是为了传承，而是为了复活？”
魔尊源灵姿态高傲：“废话，这个时代的废物，又有谁值得主人赐下传承？”
苏羽又问：“难道她真是一个冷血无情草菅人命的大魔头？”
魔尊源灵轻蔑一笑：
“非也，年幼的主人也很纯真，只是她被世人伤害太多，自主母、舅父死后，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动摇她追逐长生与不死不灭的道心了。”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生灵，无论人还是妖，都与主人非亲非故，所以本尊利用起来更不会感到愧疚。”
“当然，虽然本尊一直在骂他们废物，但本尊对你小子却一直很是欣赏，有没有兴趣当本尊的狗？等主人归来帝临天下时，你必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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