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归谈情,上班归上班。
临近年底,没有哪家公司不忙的,金融类公司更是要做最后的冲刺,为了达到年末那个时间点的美丽数据。
但今日中午,徽菜馆的包房里,顾远征特意抽空请大家吃个便饭。
叶昔、许玎、刘云妮和胡启俊都在,加另外两个同事,除了外地一个实在赶不回来的,八个人居然到了七个。
原因无它,明日便是感恩节,也是“硕德”资金注入项目的日子,诸般事务已经安排好,众人提前庆祝,也当做鼓舞士气。
天冷,暖锅是厨房做好了,连锅子一块儿端上来的。黄豆芽和索粉打底,肉圆、鱼圆、油发肉皮、蛋饺、五花肉、鹧鸪蛋等等肉菜,加上笋干、油豆腐、香菇等一层层在锅中码好,高汤大火烧开、小火慢炖,上桌后无须涮菜,无须蘸料,是为徽州火锅,又称之为“一品”。
锅子一开,热气上来,顾远征一句“开饭”,全员欢呼,起身夹菜,一时其乐融融,团团和气。
这种时候,多大的恩怨都要往后放一放了。
“叶昔,我敬你一杯,以茶代酒。”中午不喝酒,刘云妮举了茶杯,对叶昔勉强地笑了笑,“谢谢你这一年的,指导。”
边说,边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叶昔顺着刘云妮那只没举起来的手往下看,看到了坐在隔壁的许玎的衣袖晃动,想来台子底下,不是许玎在提醒刘云妮,就是刘云妮在向许玎诉委屈。
也是,九个亿的项目,叶昔说给就给出去了,许玎转手拉上刘云妮,对刘云妮来说便是天降一块大饼,够一年吃的,也为刘云妮攒足了留在顾远征团队的资格。
只敬一杯茶,连酒都不沾,真正叫“礼轻情意重”。
不过叶昔也不拘于此,她本来就不爱应酬喝酒,经过那天晚上元昱的嘲笑,想到自己喝醉后居然出过这么大一个丑,还是几年后才知道真相,就更打定主意滴酒不沾了。
叶昔举起茶杯回礼。毕竟是做业务的人,表面上的礼数周到和该说的客气话,她自然也顺手顺口。
胡启俊则更逊一点,喝点苹果醋就有点上头,开口给个年终好评:“小叶确实还不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叶昔的上司。
叶昔连笑都懒得敷衍,当做没看到,转过身看顾远征:“顾总,我有事想和您说一声。”
顾远征那张扑克脸微微一动,颔首同意。
两人出了包间,在走廊尽头的豪华大包前停下。叶昔推开门瞧了眼,里头没人但写着“已订座”,便没有进去。
安安静静的角落里,两师徒的中间隔着一副抽象画,一黑一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两条身缠烟云的阴阳鱼。
这是叶昔和顾远征两个人,自上次从徽菜馆分开后,第一次再这样面对着面。
那一次,元昱霸道地宣誓了叶昔的主权。
后来公司发生了许多事,她和顾远征也分别发生了很多事。有突然向好的形势,和即将解决的项目,还有那天晚上叶昔看到的李淑怡...
线头太多,叶昔反而不知从何开口。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顾远征观察了她一会儿,居然弯弯嘴角笑了,只是这个笑容死在了萌芽阶段,又恢复成他平日的冷脸,“新婚燕尔,小日子很滋润?”
这话要是别人问起,叶昔估计要骂一句“耍流氓”;配上冷口冷脸的表情,估计还得回一句“少管闲事”。但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顾远征,便绝不是轻薄或讽刺她的意思。
师父师父,为师为父。叶昔如实地回答:“阿昱对我是挺好的,请师父放心。”
“那太好了,”顾远征温和地看向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对昱总的为人并不了解,没能给你把关,是做师父的失职。”
“师父可千万别这么说!”
“多的话我也不讲,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师父都是你的后盾。”顾远征叹了口更大的气,“我了解过你家的情况,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把我当做娘家人。如果有什么要我出头的地方,哪怕他是集团副总,我也...”
顾远征向来不说大话,他叹了第三声,才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但能拼到哪个程度,一事一议。”
叶昔感动得眼眶发红,听到顾远征的最后一句话,又笑出来了。
比起毫无保留的漫天承诺,务实派的筹谋和规划,更让人觉得安心。
“谢谢师父。”叶昔用力眨眨眼睛,将眼眶里的水汽眨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师父,”叶昔正色道,“我与昱总结婚的事情一开始就没有特意保密,所以,其实昐总应该已经知道了。”
顾远征略有惊讶,一点就通,但脸色很淡定:“所以,你想...”
“我想将这件事情告诉您,和您商量该怎么办。”
顾远征轻笑:“难道你不觉得这时候该迅速与团队剥离关系,为了避免连累我而主动辞职?”
叶昔歪了头,蹙起眉。
“集体荣誉感到哪儿去了?”顾远征又问。
叶昔掀起眼皮看向他:“好奇怪呀,师父是被许玎总夺舍了吗?怎么讲话玎里玎气的?”
顾远征绷不住,爽朗地笑了起来。
叶昔也随他笑了:“我师父是这么无情且无能的人吗?没错,自己闯的祸该自己背,但结婚又不是错。如果因此有人要兴风雨,我在不在这个团队,师父都会淋雨的,还不如趁早和师父商量,师父肯定有办法的。”
“少拍马屁,你师父我又不是神仙。”话虽如此,顾远征的笑意不减,显然很高兴叶昔能这么想。他压低声音,履行当师父的责任,又教她一次:“虽然我说少参与职场政治,但事情真要是找上头了,还是得懂一点儿。你放心吧,其实就算昐总分管金融,也不代表所有金融体系的人都支持昐总。事有两极,有支持就有反对,有黑就有白,而这黑与白之间,就有生存的空间。”
他抬起头,温柔地看着她,真想摸一摸她的头顶,还是忍住了。但这些天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感慨却脱口而出:“叶昔,你记住,事情是需要人做出来的,所以,真正的强者不会把人赶尽杀绝。”
叶昔听得云里雾里,还待再问,一把讨人厌的声音突然响起——
“美男子好福气,外头一个李淑怡,家里一个小娇妻,这左右逢源的,是不是要把上下半身拆开,才忙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