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港务”的牌匾华贵而古旧。
与之相配,里面的装潢也结合了陈文九的个人特色和老派港城企业的味道。
大面积铺陈的淡黄色墙纸,古典的实木线走边,一眼看去,整个空间有种不像办公室的华丽;可地上却是最经济实惠的灰色地毯,蓝色的格子间窄小而繁多,每个人似乎都忙于对付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或是响个不停的红色座机。
看上去,还是像个正常的传统企业。
直到陈文九打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九哥!”“九哥好!”“狗哥,饮茶!”
一圈穿着白背心或花衬衫的男人齐刷刷地站起身,声音洪亮地向陈文九大声问好,音波震耳欲聋,在沙发圈里回荡。
叶昔呆了一呆,随即不动声色地向小五月靠了靠。
陈文九欣赏着叶昔的小失态,笑得很开心。
“请。”他邀请她进屋。
叶昔直接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扑面而来的烟味让叶昔差点吐了。她定了定神,道:“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要走。
“喂!”陈文九一闪身挡住她的去路,小五月迅速跟上前一步。
骤然有人冲过来,陈文九分出一眼打量了小五月,看得出小五月占住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他轻哼了声,没太在意,只低下头对叶昔道:“他们不是客人,都是我的兄弟。就跟...你带进来这位朋友的作用是一样的。没关系的,大家一起玩
儿啊?”
“改天吧。”叶昔尽量委婉地拒绝了他,拔腿就走。
陈文九刚才是在告诉她,这些人是红信或者其他什么组织的打手。
这么多人,一个小五月不是对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还没迈出步子,陈文九又一次卡住了她的去路:“拿你没办法。”
“都出来吧,”陈文九朗声叫到,“我的小客人,不喜欢你们这些臭男人。”
里面的人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还不快点走?”陈文九等他们笑够了,才扬了扬下巴赶人。
沙发圈中那一堆男人哄笑着散开,一个接一个地从叶昔和小五月身边经过,面上是调侃或不屑的表情。最后一个人拖拖拉拉,经过她时特地凑上前:“靓女,玩得开心滴。”
叶昔皱着眉头后退一些。
“阿彪,滚蛋。”陈文九大力拍门催促,引起了新一轮的笑声。
人走了,叶昔才缓下呼吸。
“好了,”陈文九率先走进屋子,将空调开到最大,又将空气净化机打开,“进来吧。”
散味儿的动作,多少有一点儿诚意。
也许他真有事情要谈。
叶昔想了想,还是带着小五月走进了陈文九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乍一眼看上去同元承和的办公室很是相似,倒和外头的装潢格格不入了。
宽阔的大班台上有一部有线电话,零散地堆了好些东西,显示着办公室的主人还是会使用这里的。
陈文九走到大班台后,在巧克力块模样的
大班椅上坐下,左右晃动着,邀请她:“坐。”
叶昔瞥了眼沙发,来到落地窗前。
陈文九也不勉强,随她看向窗外:“怎么样?我这边办公室的风景,更好吧?”
“是不错。”叶昔答了他。
与她的办公室向西北看市区不同,陈文九的办公室朝东南,面向的是港城的海景和湾城的繁华。
“我也很喜欢,”陈文九在座椅里仰起头,靠得更加舒适,“站得高,看得远。站在高处的感觉,很爽。”
他忽而邪气地笑起来:“你想不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吧?我坐上了最快的电梯,直达人生的顶峰。”
叶昔转过脸看着他,实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好在陈文九也没想要她猜:“叶昔,我已经不再是那只需要看元昱眼色的狗,我已经改头换面了。”
他对她招了招手,明明坐在大班椅上,却给叶昔一种坐上了王位的错觉,而那只召唤着的手,每一次挥动都仿佛是他作为帝王给出的恩典。
陈文九昂着头,高傲地道:“你也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心情,不必走偏门搞出动静,企图引起我的注意。”
叶昔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被梗死。
她狠狠咳了两声才顺过来,没好气道:“陈文九你误会了!我的态度很明确,我对你真的没意思!”
“况且,”叶昔的下一句话已经冷静下来,审视地看向陈文九,“你若是有别的想法,大可直接找上阿昱,没有必要搞
些偏门,企图向阿昱证明你的存在。”
她才不会以为陈文九这些突然的改变是流于表面的轻浮。
陈文九本就有着过人的魅力和高超的技巧,想拿下女人,根本不必如此拙劣且油腻。
他不过是想通过她,去刺激元昱,也刺激他自己。
陈文九危险地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大号的蒋菲儿。”叶昔觉着好笑。
一个喜欢元昱,一个嫉妒元昱,两个都是求而不得,怎么都放着正主不动,反而找上了她?
一会儿见面,得跟元昱好好抱怨抱怨。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叶昔归心似箭,想回家了。
“站住!”陈文九猛地从大班椅后站起身,眉目间再不复平日里那种散漫潇洒,反而是急切的、焦虑的,“你什么意思?我有什么要向元昱证明的?”
他四下看过,看向自己定制的正装,看向办公室里价值不菲的陈列品,这和在港城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他所对标的,可是元承和的一切。
被叶昔说中心事,陈文九愈发激动:“元昱手里那点东西,跟现在的我完全没法比!我管着港务,这是元氏集团最为重要的部分。我才是直上登顶,站在人生巅峰的那个!”
叶昔笑他身在局中看不清:“可在我看来,人生巅峰不是什么好事情。这证明从今往后,要走的都是下坡路。”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更别提...电梯这种东西,可
以升起,也可以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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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云将大楼缭绕,高处的窗不再是窗,化为一道障目的墙。
雷声响,下雨了。
陈文九喝了不少酒,但还是坚持赶走了兄弟们,独自回到属于他的办公室。
开门,有灯,女声响起:“怎么忽然想起要我来?我很忙的,没空等你。”
谢旸从沙发上回过身,桌上的茶已经泡得无色。
陈文九醉醺醺地瞄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撞撞跌跌地走向他的大班椅。
“怎么喝这么多?”谢旸皱起眉头,主动起身扶住了他,“你酒量不差的呀?”
他挥开她的手:“废话多。”
谢旸生气了,一松手,他便跌入大班椅,烂醉如泥。
“我去倒杯水。”她又不忍心。
“别走...”陈文九忽然拉住了她,温柔地将她的手按在脸上。
“你真是...”
“夫人,别走。求求你,抱抱我。”
谢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