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宁国府。
三月三,又称“上巳节”,乃是祭祀,踏春郊游的好日子。
这天,百花盛开,风和日丽。
贾母惯是个会享受的,率宁荣二府留京族人祭祀祖先后,便打算留在会芳园置酒高乐,
宣示自己才是贾家东西二府的老祖宗。
只是,才入垂花拱门,她身后的贾宝玉便被守门的两个婆子给拦住了,不得进。
却说,是谁人这般大胆,敢拦下贾母的心肝宝贝?
只见,众人望去,乃是一个年轻妇人,发髻随意用一根木钗挽着,身穿一件半新棉质夹袄,
看着有些面熟,倒像是西府廊上卜二嫂子,
才刚,她还跟在王夫人、李纨身后,一起祭祀过贾家列祖列宗。
这会子,是怎么了,何苦拦住宝玉,不让进?
贾母眉头一皱,鸳鸯立刻笑着上前,对卜二嫂子道:
“这是怎么了?”
一面想将贾宝玉放进来,只是,守门的两个婆子,抵死不从。
一时间,两拨人便僵持了起来。
贾母、王夫人脸上不大好看,阖两府几千口人,谁不晓得,贾宝玉便是宝天王,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就是丫鬟嘴上的胭脂,他也是抱着头便啃,谁敢不依?
今日,不过是跟着两府女眷,去到会芳园中,吃酒,赏花,玩耍,有何不可?
他才多大?
七岁而已,毛都没长齐,忌讳个什么?
卜二嫂子强自镇定说道,“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过了垂花拱门,便是宁国府内院,老爷规定,外男严禁入内!”
“请宝兄弟留步,前头已备好了酒席,自该和爷们待在一块……”
这卜二嫂子,乃是贾芸之母,去年十月,其夫一病死了。
家贫,母子二人生活无着,哪有余钱停灵,办后事?
当时,东西两府皆是忙贾代化、贾代善的丧事,何曾管过?
贾玳见她可怜,又知贾芸是个知恩图报的,便出钱、出人,帮了他母子一把。
因见卜氏守分,规矩,便留她在宁国府内宅,当了一个管事媳妇,又把贾芸带在身边听用。
卜氏对贾玳感激无比,交代的事,自是不敢违背。
她对上贾母不善,王夫人阴毒的目光,虽心底害怕极了,但,仍是一力坚持,不肯退让!
贾母面上过不去,扫了眼邢姨奶奶,淡淡道:
“都是一家子骨肉……”
这话说的轻巧,一家子骨肉,连个规矩都没了?
邢姨奶奶撇撇嘴,故作不知,带着宁国府的女眷,径直入席去了。
今日,她亦是不能,堂堂正正,以贾家媳妇的身份,祭拜先祖,心底正生着闷气呢,
岂会不知,贾母来会芳园,名为赏花,吃酒,实为打自己和贾玳的脸,如何会给贾母解围?
若不是顾忌颜面,又有贾玳撑腰,邢姨奶奶还要拍掌呢,说,“拦的好,拦的妙!”
“就是要把小淫虫防住了!”
贾母脸色更难看了,前日,好容易哄的薛氏,将贾玳盖章的名帖拿出,成功把贾元春送上了礼部秀女名册,呈于御前,
又耗费了无数银钱,打通了宫中渠道,贾元春当选定是无疑。
不久,荣国府便能靠着皇亲国戚的身份,重新飞黄腾达,成为神京一等人家。
贾母心下高兴,今儿本来已是在荣庆堂,置了酒席、戏班儿,但,她有心压邢姨奶奶一头,
一展荣国府实力,打压宁国府,坐实贾母两府老祖宗的身份,不想,人家却是理都不理。
贾母的脸,顿时黑成了漆碳。
何曾有人,敢这般打她的脸?贾母可是一等荣国夫人啊!
“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而来,正好打破了僵局,却是唬得一众贾家女眷,没了颜色。
“快说,怎么回事儿?”
贾母果是见多识广,立刻镇定了下来。
“小的不知!”
小厮颤颤巍巍磕头,心底也是慌的一批。自己不过一跑腿的,赖大总管正布置香案,便把他派了过来,给贾母通消息。
具体情况如何,他哪里清楚!
“你不中用,快去把赖大喊来。”
没一会儿,赖大便来了,跪地道:
“老太太,大喜啊,”
“大喜!大姑娘,选上了!”
“凤藻宫女史!”
“六宫都总管——夏公公,亲自来咱们府里传旨。不多久,人便要到了。”
“老爷,大老爷,请老太太、并大太太、二太太回府,品状大妆起来,准备接旨!”
荣国府女眷听了,无不欣喜,皆是在贾母和王夫人身边道喜。
“老太太,大喜!”
“二太太,大喜!”
“……”
道喜之声,络绎不绝,倒是薛氏、邢夫人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甚是尴尬。
邢夫人乃是邢姨奶奶的内侄女,贾赦的继室,但没有荣国府的管家权,心底早对王夫人不满,
但,有贾母镇着,她不敢作妖。
现在亲耳得知,贾元春得了泰康帝青眼,入选李太妃宫中女官。
岂不是说,她一辈子掌家无望了?
唉!
怎么得了?
豪门媳妇,有谁不想像贾母一样,成为一言九鼎的老封君呢?
就在王夫人转身看她时,邢夫人心底尬死了,但仍是强笑道:“大喜,大喜!”
贾母得意扫了邢姨奶奶一眼,眼底尽是轻蔑,带着一众女眷,搂着贾宝玉,风一般离开了东府,往西府而去。
荣国府正门洞开,面前的街道,很是清扫的干净无比,有用一层黄土垫上。
一时,夏守忠便骑马到了,高举圣旨,昂然由荣国府正门而入。
地下,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贾赦、贾政皆是正装跪好,
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深怕把香炉里的檀香给吹灭了,冒犯天威。
夏守忠嘴角带笑,面南而立,尖着嗓子高声道:
“有旨意,故荣国公贾代善之裔,工部主事贾政长女——贾元春,”
“贤良淑德,深得朕心……”
囫囵念完,夏守忠把圣旨一交,也不用茶,径直领了小太监便走了,仿佛没来过荣国府一般。
贾母心底还在纳罕,宫里的太监怎么改性了?
没一会儿,她便被周围人脸上的笑容和一声声“老太太,大喜!”给感染了,不再想其他。
一面,令贾政将圣旨供奉祠堂,禀告老祖宗,这件大喜事;
一面,在前后院,办下酒宴、戏班,宴请亲朋好友,大肆庆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