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
“可见前人说的是对的,天大地大,亲娘家最大。”
听了雪雁说的,王嬷嬷立刻应和,说了几件她知道的事。
“亏他们还是叔叔婶婶、堂兄弟姐妹呢,全加起来都没一个姑舅表哥会心疼人的。”
“姑娘,不是我说嘴,听林涛说,因姑娘病了,玳大爷担心赤脚大夫不中用,特意让人去城里请了好大夫呢。”
“说是封了五十两银子,这才答应跟着咱们一道去姑苏,沿途照料姑娘。”
“咳咳……”
“前日,听说你要回来,我们原是要让你姐姐搬出来的,可,你也知道,白事是大事,事也多,人也杂,”
“二呢,你姐姐也和你一般,自小就娇弱些,这便给耽误了。”
明摆着的双簧,王嬷嬷岂是好糊弄的主儿,一听这妇人和信儿媳妇的话,心中已是猜到了八九分。
王嬷嬷气了个倒仰,放开手就要和墨二奶奶争个高低。
停了船,靠了岸,早有林族中人赶了车马、小轿来接。
林黛玉听了这话,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遂理了理云鬓,看向林黛玉,厚着脸皮道:“呵呵……实说了吧,”
贾玳点了点头,让王嬷嬷先送了林黛玉回正房休息,然后才对林珏道:
…………
“玳大爷便是东府这支,也是姑娘嫡亲外祖母的孙辈。”
“只是现在再收拾,太麻烦了,再者,你姐姐身子也不大好,都是一家子骨肉,你不心疼你姐姐,谁还心疼她呢,”
这墨二奶奶乃是林家二房之媳,林珏之母,亦是林家嫡脉之一,同林如海这支的血缘关系极近。
“是婶婶的不是了,考虑不周!”
一指贾玳,“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听他的?”
妇人不以为意,嘴角下拉,“我们也知道,那是你的屋子。”
“难道你女儿金贵,我们姑娘合该由着你们欺负?”
“娘办事,你放心,刚才,我们都说好了,姑娘同意去正房住了。”
“还有,某是朝廷伯爵,不是什么乡野小民能够攀亲的……”
贾玳撂下一句,霸气一扫林家族人,转身离去,又去灵堂接待姑苏一众亲友祭拜。
妇人还没说话,但身旁的小女孩却是急了,摇着妇人的胳膊,一脸的娇惯,“娘,明明是我的屋子,凭什么要我让出来给她住?”
“不准东我的东西!”
“小侄女,你看,今日是你母亲归灵的日子……”
林黛玉不喜和人争持,小嘴委屈地瘪了瘪,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
“娘,我不搬……”
“我看啊,姑娘分明是好姑娘,都是教你们这些下人给挑唆的……”
姑娘的屋子定然是被她们租出去了,要不就是被她们以什么名头给侵占了。
只是,周围聚了许多族人,听了事情的始末,又知贾玳身份尊贵,惹不起,风头很快就偏向了林黛玉这边,指责墨二奶奶的不是。
“呵呵……是呀,黛玉侄女,她们也是一片好心,莫要推辞了,住在正院也是一样,”
“大嫂子去了,我们一大家子跟着忙前忙后,哪里省检、哪里将就,一时顾虑得了这些?”
王嬷嬷见贾玳进来,底气一足,将方才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林黛玉先是没哭,但看到贾玳为她做主,却是忍不住委屈地抹眼泪,拉着贾玳的胳膊,
不愿他和林家族人起冲突。更怕见了血光,扰得贾敏之灵不得安宁。
“别说大伯不在,就是今儿在这,念着我们没日没夜地帮忙,他也定是不会苛待我们的,”
看着林黛玉委屈,贾玳怒火乱窜,瞪了眼老宅管事,“愣着做什么?”
“只是,姑娘自小体弱多病,经不得风吹,又走不了远路,我们是知道的,住在这边离灵堂近,姑娘起居也是便宜些,”
“敢丢我女儿的东西,老娘今天跟你们没完!”
“玳大哥哥,算了,眼下还是母亲入土为安重要,那屋子我不要了。”
说着,墨二奶奶袖子一撸,将女儿护在了身后。
入城,又行了小半日,来到林家老宅。
墨二奶奶嘴一撇,就是一顿抢白,“谁欺负姑娘了?谁又敢欺负姑娘呢?”
“所以,依奴婢看来,姑娘就是不为别的,只看老太太、玳大爷一番苦心,也该上京见见才好,这也是太太在天之灵愿意看到的。”
屋子里只剩林黛玉一人,靠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小兔子,默默对窗流泪。
“奴婢们也是为了姑娘好,您说不是?”
想要逗弄逗弄还未睁眼的小白兔,
墨二奶奶仍不死心,骂骂咧咧,想激起林家族人同仇敌忾,只是,他们身上功名全无,
最多一小财主,面对明晃晃的刀兵,哪生的起反抗之念,仿若没事人一般,也跟着走了。
“王嬷嬷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再说了,林家屋子那么多,她住哪不是住啊?一回来,偏要和你妹妹抢房子,还是一家子骨肉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念在贾敏新丧,本不欲争吵,方忍了怒火,只是,墨二奶奶一再挑衅,王嬷嬷免不了又说了几句,
不过,墨二奶奶却是不理她,只看着林黛玉。
只是,他的话却是没有得到林家族人的应和。
“如果今儿老爷在这里,你还敢这样?少不得要被关进祠堂思过吧!”
听其言,观其行,若不是顾念亲情,定是不会这般疼惜自己。
林珏之父亦在其中,他是个老秀才,被人指指点点,心里很不好受,但又管不住媳妇,
嘴里碎碎念念什么有辱斯文,全然装作看不见,摇头晃脑离了是非地。
想来,人世间之亲情,果然因人而异,叔伯兄弟虽言语上敬着自己,但太过敷衍,亦是可能在父亲面前表现,贪图私利不得以为之。
王嬷嬷气愤难当,扶着林黛玉,好言道:“姑娘,你别理她们,咱们就住以前的屋子去。”
“姑娘想住原来的屋子,信儿媳妇,你前头带路便是。”王嬷嬷道。
墨二奶奶虽是理亏,却是不认输的主,怼道:“我怎么忘了?”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族里有些人打着借住的名义搬了进来,只是,他却是想不通,如今主家太太亡故,灵柩都送回来,怎地还不肯搬走,何以胆大至此!
王嬷嬷自知话说过头了,怎么嘴一瓢说到了贾敏,林黛玉的伤心处,打了自己一嘴巴子,知道不能再劝,只能叹息一声,端着药碗出去了。
“给你一个时辰,将林妹妹的屋子恢复原样,否则,休怪我不念情分。”
“你如是不想住正院,也使得,婶婶和信儿媳妇立刻帮你再收拾一间出来,你看可好?”
“娘,临去扬州前,爹和我不是说了嘛,让妹妹暂且挪出来,也就这几天,你怎么就都忘了?”
“没听到你们姑娘要住她原来的屋子吗?带人收拾干净了,立刻,马上!”
手一摊,那妇人竟是直接耍起了无赖,想让林黛玉主动退让,为了亲戚情分,莫要撕破了脸皮,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末尾竟又拉了贾敏要挟。
贾玳在外头得了信,过来一瞧,林黛玉委屈吧啦的,眼眶里泪花直打转,却是强忍着没哭。
王嬷嬷说的认真,林黛玉也不言语,等雪雁将竹笼放到小几子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手,
林黛玉皱着眉头,她想去自己以前和母亲住的屋子瞧瞧。
林黛玉心底烦闷,拉了王嬷嬷一把,轻声道:“算了,妈妈,我住这边正房就是了。”
信儿媳妇才应下,方要去但被拦住了,“不许去!”
“月前得了信,说是你母亲去了,我们进来帮伱母亲设灵堂、准备丧仪,不放心明玉一个人在家,”
“听说,老太太也是个极疼爱后辈的人,她既然亲自写了信,又托了玳大爷来接,”
林黛玉肺都要气炸了,捂着嘴咳了起来,道:
“婶婶,那是我的屋子……”
信儿媳妇话说完,一个中年妇人领了一小女孩,从后堂窜了出来,面上笑嘻嘻的,亲热地劝解林黛玉,道:
“这回,你父亲有事不能回来,正院合该你住才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家仆人、族中男女老幼,早得了消息,皆是披麻戴孝聚在门前,待灵车一出现,顿时抱头痛哭,如丧妣考。
“那间屋子还没收拾出来,现给你姐姐住着呢。”
由此可观,同族之亲情,真不如外族之纯粹。
“姑娘,且随奴婢来……”
只是,才来到门前,便被留守老宅的管事娘子堵住了,“姑娘,奴婢将正院收拾了出来,已是派人打扫干净了,以后啊,您就住在那边,”
信儿媳妇脸上尴尬,却是不回王嬷嬷的话,直接来到林黛玉身边,笑道:“姑娘倒是个念旧的人。”
玳大哥哥出身国公府,立下功绩封了一等伯,又在江宁任上,放下公务不远数百里之遥,来到扬州吊唁母亲,
原以为林家人丁单薄,贾玳到此才发现,地下乌压压跪了一地,少说有一二百口,不像香火快要断绝的样子。
“就不搬嘛!”
“可见,是真心实意想着姑娘你呢。”
见女儿这样,墨二奶奶也是怒了,骂道:“反了你们,还是猪油蒙了心?”
一路行船,走走停停,竟是花了八九日,才堪堪到了姑苏运河码头。
“小侄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中年妇人看了眼信儿媳妇,信儿媳妇立马笑回道,“很是,很是!”
“况且林家极大,有的是房子,你不拘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林黛玉将贾敏的牌位送入祠堂,又在地下哭了一回,方在王嬷嬷、雪雁的服侍下,准备会原先的住处休息。
“如今,玳大爷这般疼惜姑娘,想必,他们家也是这样,定然差不了的。”
“别吵!”
管事唬了一跳,不敢再推脱,对他媳妇吼道:“快去啊,恢复原样,把不相干的东西都清理出去!”
忽又想,自己孤身一人去了神京,只留父亲孤零零一个,从此亲人相隔千里,不得团聚,不免又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真真是用心了。”
“就是,就是!还是姑娘通情达理。”墨二奶奶笑着应了,像是打了胜仗一般,挑衅地看了王嬷嬷一眼。
将来,若是林如海断了香火,那定是他们家上位,取代长房一脉。
闻声一道过来的林珏,却是拉了他母亲的手,走到一边,抱怨道:
信儿媳妇被骂,也不敢还嘴,只是无奈地朝那中年妇人笑了笑,一摊手,能做的自己都做了,让她看着办。
听了几句,贾玳已是搞清,林如海带着妻小在外地为官,老家的宅子自然就空了下来,
又送母亲之灵返回姑苏安葬,一路何止千里,其中辛苦,可见一斑。
见它们吱吱着躲闪,亦是觉得有趣,忙收了回来,嘴里道:
“雪雁,回头你见了玳大哥哥,替我道声谢,说,难为他费心了。”
“放屁!哪有这样的道理?”
闺女直接把底给露了,那妇人脸上过不去,打了她一下。
见众人皆是望向她们母女,妇人起初心底一虚,亦是有些尴尬,后不知如何,竟释然了,料想是欺林黛玉年幼,不谙世事。
雪雁的眼睛盯着小白兔滴溜溜乱转,左瞧瞧、右瞧瞧,有心留下逗逗小兔子们,又怕恼了姑娘,犹豫了半晌,耷拉着小脑袋,也郁郁地出去了。
出来时,王嬷嬷本就得了林如海交代,路上要好好开导林黛玉,趁机又道:
“说起姑娘的舅家,着实不一般啊,一门双国公呢!”
王嬷嬷乃是一本分人,此时亦是被这混账话激怒了,道:“墨二奶奶也太不醒事了。”
贾玳却是不惯着,对陈兵使了个眼色,很快,一队甲兵开到,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林珏脸色发白,颤颤道:“玳……表弟何必逞威风,我们搬了就是,还要丢我妹妹东西,未免欺人太甚了……”
屋子被占,里边的东西定是也被挪走了,就是住在里边又能怎样,也不能睹物思人。
“就把她一同接了过来安置,也方便照看,不想,就是小侄女你之前住的地方。”
回想林如海和王嬷嬷的话,心底不由得仔细思量。
“姑娘是主子小姐,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奴几个是什么东西,是太太,还是老爷,也管的着?”
见此,林涛心下一冷,道:“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是朝廷伯爷,若是有人不开眼,还敢造次,刀兵可不认人。”
说完,亦是追着贾玳的脚步去了。
墨二奶奶看了眼儿子,纹丝不动,心下一凉,难道他真是朝廷伯爵,还这么年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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