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朱管家因三小姐落水、四公子受伤一家被赶出文信,你可知道他们和胡氏的关系?”温归姝询问道。
“胡氏生了那庶长子、庶长女后便从侯爷那儿得来了管家之权,那朱管家便是胡姨娘一手扶持上去的……”
“白猫是朱管家的女儿在养,还是二小姐在养?”
“是二小姐养着的。胡氏对猫毛过敏,不让二小姐养这些东西……二小姐就扔给了管家的女儿,让她伺候着那猫。”
“也就是说,胡氏也是知晓那猫的?”
“那是自然……我从前是跟着朱管家的,后来又去了玉兰院看管库房,有次还听到胡氏正拿此事骂二小姐……”
这些话林老仆倒是说得老实,铃声都没响起过。
得了准信,温归姝也大概猜出了原主当年遭遇。
白猫应当是温归岚放出来的,那朱管家一家不过是替温归岚受过。
而且再大胆一点猜,温归岚为什么要突然放猫惹祸呢?明明平日里她对原主的欺凌也不少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而胡姨娘也知道温归岚在偷偷养猫一事……
那日白猫发狂,最先朝着的也是温归明,原主无非是因为扶了温归明一把才落入水中的。
一个二房的孤女没了,哪有一个嫡子没了所带来的利益大?
这到底是场意外,还是场精心策划,温归岚、胡姨娘等人都脱不开干系。
“你便是拿着这件事要挟胡氏吗?”温归姝继续盘问道,只不过问题的重点已经从十年前落水一事偏移开,她还想看看胡姨娘还做过什么。
提到这儿,林老仆有些吞吞吐吐了:“那是自然……我一个老仆,无非就是求点钱财罢了……”
叮铃。
撒谎。
温归姝看着他躲闪的眼睛,便知道胡姨娘等人还做过旁的事情。
那场落水到底没让“温归姝”死,又哪里会重罚胡氏的人。
“你若还知道胡氏做过的别的事,说出来能让我满意,一件事五十两银子。”温归姝继续加码,眼前这林老仆瞧着不像是个狠人,行事也多有顾虑,多半这些事他也都是听来的,恐怕没有实际参与过。
若是他真替胡姨娘干了杀人放火的事,只怕胡姨娘根本不会只是将人打一顿就置之不理了。
五十两银子!
林老仆咽了一口口水,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上的神色既兴奋又紧张,两排牙齿哆哆嗦嗦着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脸也涨得通红。
温归姝见他还有些踌躇,便故作不在乎地说道:“若是你今日没有别的可说了,那便到此为止。杏春,把先前他回了的话算作银两给他……”
说罢,温归姝作势就要离开。
然而没等温归姝站起来,林老仆便已经叫出了口:“还有事!我还有事可说!”
“那胡氏最开始与侯爷相遇,根本不是侯府醉酒轻薄了胡氏,而且胡氏刻意以香诱之,才让侯爷失了控……而胡氏一开始跟着侯爷,也不过是为了气她从前的情郎,后来这情郎还到文信侯府找过胡氏,还是朱管事将人赶出去的……”
“文信侯夫人李氏之前小产过一次,便是胡氏下的手……”
“胡氏从前有孕时抬过一名婢女为小妾,等胡氏生产完就编了个由头把那小妾卖去了青楼,不到一月那小妾就上吊自缢了。”
……
这个世上哪有人会不喜欢钱财呢?林老仆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凡是有夸大撒谎之处,温归姝当即便指出。
反而吓得林老仆说得越发谨慎。
“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温家与温家二房有关……当年温家二老爷死在徐州后,宫中景贵妃与皇上念及二老爷功苦,便添了许多典恤给二房,其间不乏田产商铺……但这些都被胡氏和朱管事扣下来了……”
温归姝没想到最后一个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典恤一事,她回京这么多天可是没人给她提过半句!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温归姝虽确认了他所说真假,但却没有办法给胡姨娘还有温归岚定罪。
这句话让林老仆犯了难,他若是有证据哪里还会落到这等地步?
他当年因为贪没银钱被胡氏打发走,也没留个心眼弄些证据。
这次来讹胡氏也不过那日在街上撞见她穿金戴银过得好是滋润,心里颇不平衡,所以他虽知道这些事情却办法拿捏胡氏,但也抱着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心态来讹一讹。
然而谁能想到这胡氏下手这般狠毒,差点没见人把他打死。
见林老仆不说话,温归姝也知道他手上没证据。
不过这些事情里多半都有朱管家的身影,可见他才胡姨娘真正的左右手。
“你可还知道朱管事如今在哪儿?”
“这……朱管事,大概现在在胡氏老家吧……”林老仆挪动了下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道。
叮铃,铃声响起。
温归姝手中抱着的汤婆子骤然砸在了地上,吓得林老仆一个哆嗦,没想到这娇滴滴的柔弱女郎突然发了狠。
“你若是再有一个字骗我,那所有的银两你就都别想要了!”温归姝的耐心不多,这会儿也有几分吓他的意思。
林老仆一个哆嗦,只觉得后背一身冷汗——朱管事一家都死了这件事,除了他怕是没有旁人知道啊,为何这女郎这般笃定?就好像知道朱管事不在胡氏老家般......
“这,朱管事一家都死了。朱管事被赶回老家的后没几个月,宅子便起了火,一家四口都烧死了。”林老仆说道,他与朱管事、胡姨娘都是老乡,他被赶出文信侯府后本还想着回老家投靠一下朱管事。
没想到回去就听闻朱管事一家都死了,连房子带人都烧成了焦炭,什么也寻不着了。
温归姝听完这些话,心中思绪几番拨转,虽没有物证,但眼前这个林老仆也算得上一个人证......至于物证这种东西,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再去回推经过、找寻证据也不是难事。
雁过无痕,但人做事,哪能不留痕呢?
单单是胡姨娘等人侵吞原主父母的典恤这一桩事,就够他们吃一壶了。
只不过不知,文信侯......是否知道这件事?
问完林老仆,温归姝也并没有就此把人放过。
“把这林老仆稳住,没准还能用得上。”温归姝对江信吩咐道,准确的说,这样的一个把柄也不必非得她亲自动手,府里显然还有人比她更记恨胡姨娘。
“是。”
——
文信侯府,玉兰院。
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子内传来,李氏的嗓子如破锣一般嘶哑干涩,但嘴里还是在坚持叫骂着什么。
“叫我把温归康个庶子记作嫡长子?!正是疯了不成!咳咳……”
“我病中这几日,你爹爹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整日在玉湖院与那狐媚子厮混!如今,如今……如今还想我将温归康认下……”
“他,他不就想把这爵位给那贱人的儿子吗?!?”
“说什么记作嫡子他才好为温归康向刑部侍郎家的嫡女求亲?他也配!咳咳……”
接着似是有什么重物抚落在地,随后便是温归明的叫嚷声:“娘!你少说两句吧,你先把药喝了……哎,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啊!”
“喝药?我还喝的下去药?!你爹爹,都不要你了……你还在这儿,在这儿……”李氏似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咳得撕心裂肺,也顿时失了力气,剩下的叫骂也没能说出口。
温归姝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李氏发脾气,乍一听这声音虽然因生病而嘶哑虚弱,但是这其中情绪的高昂、叫骂的犀利,又听着中气十足,想来恐怕再有几日也应该好全了。
然而等温归姝进门看到李氏,又觉得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李氏躺在床上,短短几日脸颊就分外憔悴苍白,人看着也清减了许多,虽因着怒火脸上多了些愠怒的红晕,但看着仿佛随时都能昏过去。
李氏的床榻边,温归明正举着药碗给李氏喂药,然而李氏几乎是喝一口吐一口,一个面容清秀的黄衫婢女举着痰盂服侍,只见那痰盂里吐出来的药隐隐带着血丝。
“给叔母请安。”温归姝进门后请安道,进门温归姝的鼻尖似还嗅到了一股她不曾闻过的熏香。
瞧见温归姝来了,温归明可是眼前一亮,连忙驱寒问暖:“三姐姐身子可好全了?这场秋雨真是惹人烦,家中不少人都病了。”
“姝姐儿……你的身子如何啊?”李氏瞧着温归姝来看她,怒气也稍敛了几分,只是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看得她只是在强压怒火。
“多谢叔母和三弟弟的关心,我虽仍有不适,但也好上许多了。”温归姝小心地打量着李氏的模样,心中却愈发疑惑。
按道理李氏的身子应该比她还好,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呢?
她本来今日来还想试试李氏对胡姨娘的态度,但看李氏这副样子,温归姝也有些不好开口了。
“夫人,不如奴婢再唤人重新煎一副药?这些药要是都吐出去了,只怕不利于夫人您身体的恢复啊。”站一旁的黄衫婢女开了口,却引过去了跟着温归姝身侧丹春的视线。
“桂兰,你再去煎一副吧。”温归明看着母亲吐成这样亦是心疼,但是良药苦口,哪有不吃的道理。
“是。”那黄衫婢女面色带着几分担忧,俯身行礼后便走了出去。
桂兰?
温归姝念着这两个字,倒是觉得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