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宫。
“你最近在想什么呢?本宫与你说话也不见你反应,光是在嘴上敷衍本宫了……”景贵妃剥着橘子,看着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又时不时勾起嘴角的邵玹颇为困惑。
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喜事让邵玹如此高兴?
这还是邵玹回京以来景贵妃第一次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福宁听出了景贵妃的侃意,他看着邵玹似乎没把景贵妃的话听进去的样子忍不住轻声咳了几声,惹得邵玹眉头微蹙:“你嗓子怎么回事?若是不舒服就找医师看看……”
“王爷,贵妃娘娘问您话呢……”福宁憋着笑说道,讨好的目光连忙看向景贵妃。
景贵妃手中的橘子皮扔向了邵玹,邵玹反应灵敏,抬手就将橘子皮握在了手中然后问道:“母妃刚刚问什么?”
“你这混球,如今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景贵妃忍不住嗤骂道,“本宫问你今日高兴什么呢?”
“没什么,近来闲着无事,我便想着把恭王府再修缮一下,正在与工匠商议……”邵玹将景贵妃砸过来的橘子皮放在了桌子上,目光又落在了昭华宫主殿内的饰品中。
其中有一盏紫檀松石花鸟图插玉石挂屏让邵玹眼前一亮,随后便开口道:“母妃,这座挂屏不错,儿臣可否搬回恭王府中去?”
“你日日来昭华宫,怎么今日就瞧上这挂屏了?”景贵妃一阵新奇,虽说这屏风是这个月她李嬷嬷才从库房里找出来摆上的,但邵玹可不是第一次见了。
“没什么,今日看着喜欢。”邵玹说道。
他无非是觉得这道挂屏的样式许是温归姝喜欢的。
福宁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为何今日恭王这般高兴呢?那是因为晌午后他们家恭王约了温小姐上街为老安阳侯选礼。
这可不高兴吗?
今早光是选衣裳与配饰,恭王就选了半个时辰之久,这会儿又盯上了景贵妃宫中的挂屏,可见这是真的好事将近了。
两人说话间,李嬷嬷倒是带了新的消息入殿。
“给贵妃娘娘、恭王殿下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恭王殿下万福金安。”李嬷嬷请了安后说道,“今儿奴婢听了个消息,娘娘可要听一听?”
“什么消息能叫你这么紧张?”景贵妃好奇地问道。
李嬷嬷说道:“昨日傍晚太后带着周贵嫔前往泰光殿给皇帝送羹汤,结果却不小心撞见了皇帝宠幸宫女……”
“宠幸宫女?”景贵妃微微诧异,早知道这些年宫中已经不曾添过妃嫔了,宣明帝也再无新宠,往日里来的最多的就是她与丽妃宫中,不过如今宣明帝来了也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多少情分在。
怎么忽的宠幸起宫女来?
不过这倒也不是大事。
只是偷偷摸摸、无名无分地与这宫女偷情,说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
“若是喜欢给个位分便是,这般偷偷摸摸做什么?莫不是这是哪位妃嫔扮的宫女?”景贵妃猜测道,可是宣明帝并非好美色之人,更不是会因为妃嫔失了分寸。
李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周贵嫔瞧见这宫女正是前些时候宫宴上刘嫔献上的舞姬之一……就是眉眼间像极了珍妃的那位。刚刚皇帝下了旨,将这位舞姬封为了柔美人。”
一提到“珍妃”二字,景贵妃的脸上再没了笑意。
珍妃、霍家,就是横在景贵妃与宣明帝之间的两根刺,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当年珍妃所下黑手害得景贵妃失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还此生不能再有孕。
景贵妃至今都记得那孩子流产出来时都已经成型了,小手小脚都是全乎的,是个小公主——只不过是个没了生气的小公主。
景贵妃并非是个不容人的,她入宫前父亲就对她耳提面命,告诉她皇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旁的女子若是没招惹她她也莫要为难。
景贵妃记得父亲的叮嘱,也始终如此做的。
珍妃入宫所谓的得宠,实际上却没有分走景贵妃的半点宠爱,分走的都是宣明帝给其他妃嫔的时间,所以景贵妃远远不会嫉妒这位新入宫的妃嫔。
再后来她二次怀孕身子艰难,就闭了宫门安心养胎,就与这珍妃更没有怎么相处过了。
景贵妃也没想到,这珍妃会突然出手害她。
失了孩子,这样的仇景贵妃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消解的,那日若不是太后出面及时,景贵妃恐怕会将人直接打死。
如今再听到“珍妃”二字,景贵妃还是没有好脸色,甚至心中生出了些许膈应。
毕竟那时候的宣明帝起初也是真的护着珍妃,不愿轻易处罚她的。
但后来不知怎么都就转了性,又将珍妃打入冷宫直到珍妃宫中走火被烧死,从那以后宫中的人就再也不提珍妃这个名字了。
如今宣明帝又宠幸了一个与珍妃生得极为相似的舞姬……景贵妃的眉眼间染上些许的倦意,眼中也失了几分光彩。
“皇帝心里到底还是有她?”景贵妃第一次对那人在宣明帝心中的地位产生了怀疑。
“也许只是图个新鲜吧。”邵玹看出了景贵妃的低落,他开口劝慰道,“这女子年轻漂亮,得了父皇一时喜欢也不新奇。”
“是啊。这舞姬想来勾人的本事也不少,到底是本宫年老色衰了……”饶是景贵妃也不得不承认,一晃二十多年,她已不是那入宫时的少女了。
不过不管时间如何变,她的脾气可不会改。
若是膈应到了她面前,管他皇帝的新宠旧爱,她不好过,谁也都别想好过。
景贵妃的惆怅并没有持续太久,转而又点起晚膳想吃的菜品来:“你今日与本宫一同用晚膳?”
“不了,儿臣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邵玹估摸着这会儿出宫再去文信侯府接人,时间也差不多,便起身行礼道。
“你有什么事?朝堂上的职不是已经停了你的……”景贵妃纳闷道,邵玹因为李桓的事到如今还在受罚,能有什么事着急去做?
可是没等景贵妃问清楚,邵玹已经离开了。
“这孩子越大本宫是越不懂了。”景贵妃无奈地说道。
李嬷嬷听了话连忙上前宽慰道:“娘娘不必忧心,奴婢先前听福宁说,恭王殿下晌午后约了温小姐呢……”
“哦?”景贵妃这下又糊涂了,“这俩孩子又在做什么呢?”
“娘娘怕是只用等着好消息就行!”李嬷嬷笑着说道。
——
文信侯府,正门。
许是怕自己下马车在门口等会给文信侯府招来非议,邵玹便并未下车,而且撩开一半车帘在马车上等温归姝。
没多久,一道纤瘦的身影就出现了府门之中。
邵玹遥遥看去,便看到今日的温归姝一身青烟苏绣游鳞长裙,外面罩着一件乌金月华锦衫,腰间系一个七星璎珞为结的月色香囊,衬得那蛮腰更是不堪一握,楚楚动人。
满头乌发只以一缠丝绫花双合玉簪挽起,素雅简约却又清丽动人。
美人无论如何都是美人,哪怕只是稍作打扮。
邵玹看到温归姝的那一刻,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了弧度,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先行一步下了马车,侧立一旁等她靠近。
许是二人关系不同了,温归姝看着眼前的邵玹,两人还没说话,但她的脸颊已经泛起了热意,连带着耳根已是一片通红。
温归姝将手递放于邵玹的掌心时,都觉得今日他的体温格外高一些。
“王……从王府过来可还算远?”上了马车,温归姝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于是便随便问了些。
只是对于邵玹的称呼,她多少还有些改不过来。
“晨时入宫了一趟,给母妃请安,所以是从宫中直接过来的。”邵玹说道,“你这几日可还好?文信侯府的事处理好了?”
邵玹派了护卫在温归姝身边,自然也是知道文信侯府的荒唐事。
“已经差不多了。”温归姝说道,“按理来说我一个二房的孤女是不应该去插手大房的事,可是这胡姨娘、温归岚等人屡次害我,我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早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温归姝与邵玹初见时,她便用簪子捅伤了刺客,邵玹既没有觉得她太过狠辣,也没有觉得她胆大奇怪,可见邵玹是能接受这样的她的。
所以温归姝对胡姨娘、温归岚等人所做的事,也不曾加以掩饰。
“我说过的,这种人若是处理起来麻烦,直接抓起来打一顿便是。你不方便下手的话,我帮你便是……那些侍卫,也都不是闲人……”邵玹护短地说道,他既害怕她在文信侯府中吃亏受委屈,但又高兴见到她这副狠绝的模样——这不恰好说明了温归姝并不防备着他吗?
“这我还是能自己做好的。”温归姝说道,只不过自己能做好是一回事,听到有人护着自己又是另一种隐秘的欣喜,“对了,老侯爷一般喜欢什么?我一会儿如何买才会不出错呢?”
“老侯爷最喜欢的是棋谱、玉器等物,不过就算只是寻常贺礼,老侯爷也是喜欢的……”邵玹介绍着老安阳侯的喜好,却不曾想马车陡然晃动了一下,坐在邵玹的温归姝差点跌下座位,一直注意着温归姝的邵玹立马伸手拉住了温归姝的手臂。
掌心微微用力,温归姝就被提了回来,只是她却因为惯性整个人好像投怀送抱般半趴在了邵玹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