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玹为温归姝上过药后,温归姝又逼着邵玹褪去衣衫检查了一番,在看到他左肩处的贯穿伤时温归姝又怒又心疼,一对儿柳叶眉都紧紧锁在一起成了川字型:“疼吗?”
邵玹本想说不疼的,可是看到温归姝再次湿润的眼眶,话到嘴边又变了:“疼,许是要娘子亲自上一次药才能好一些。”
温归姝正巴不得自己能为邵玹做什么,于是她半支着身子让邵玹坐在床边重新为他上药来,邵玹的伤口倒是处理得颇为利落,倒是也没有感染的迹象,这才让温归姝松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夫妻俩,倒是一样凄惨。”
温归姝忍不住感叹了句,自从她入京后、自从她见到邵玹起,还是头一次看到两人都如此狼狈。
“此事我不会轻易作罢的。”邵玹说道,那些跟随他参加春猎的亲卫也死了好几个,这些人都是与他在西疆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笔帐他一定要清算清楚,“北丹人,也一样如此。”
温归姝知道邵玹心中的戾气,也从没有劝阻的意思。
邵玹若是要杀人,只怕如今的温归姝就是跟在他身后递刀的小狗腿。
温归姝上好药又为邵玹裹起了纱布,白色纱布到最后还剩下一截儿,温归姝下意识地就打了个蝴蝶结,看着那蝴蝶结的模样温归姝顿时就想起了邵玹与她看打火花时邵玹为她挡下铁水的那一次。
那次,她也是如此做的。
察觉到温归姝的动
作慢了,邵玹扭过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我们看打火花的那次,你的伤口也在此处。”温归姝说道,那伤口还留疤了,就在背后。
“那个伤口可是与旁的都不一样。”邵玹轻笑着说道,紧绷的情绪也在温归姝这里一点点得到了抚慰,“若是再来一次,我肯定也会毫不犹豫。”
“可不能再来一次了!”温归姝有些羞恼地说道,邵玹满背的伤痕已看的她触目惊心,若是可以她希望邵玹这辈子都不要再受伤。
等温归姝为邵玹上过药后,邵玹也该离开了。
“我会让福宁给你报平安的,只是营帐处查的要紧,我肯定无法日日都将消息递给你。出了这等事只怕春猎会提前结束,到时候你可以受惊病重为借口一同回京。”邵玹说道,“我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母妃,她性子刚烈,知道我出事只怕能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你回京后......”
“我回京定会照顾好母妃的。”温归姝说道,“你切记保重身体。”
“好。”邵玹吻了吻温归姝的唇,那句“我该走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温归姝也没问,只是乖乖躺回床上由着邵玹为她捏好被角,昏暗中二人四目相对,什么都没说,但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灭了烛火,邵玹摸黑出了温归姝的营帐,然而他却并没有立马离开猎场,反而从先前树丛中抓了几条长蛇溜去了金阿妍在
的营帐。
四五条颜色各异的长蛇被延着营帐下方的缝隙放进去,没出半刻钟邵玹就听到了金阿妍营帐内传来的尖叫声,虽说这些蛇都是无毒的,可是那模样光是瞧着就渗人。
这等阴险法子放在平常邵玹定是不屑去做,可是今日他也真是恼了,这长蛇不过是个开胃菜罢了,他与他们北丹的帐还有的算!
——
猎场出了这等事自然是无法再继续了,宣明帝作为一国之君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于是宣明帝带着宋皇后、柔贵人等人先行一步回宫,其余人则听候安排。
第二日温归姝的病也的确加重了,心病已去,猛然松懈下来的身子反而更加虚弱,整个人连床榻都下不来,可是把二公主急得如热锅蚂蚁般团团转。
到最后,二公主竟求到了宣明帝面前,请求让温归姝与宣明帝的队伍一同回宫寻更好的太医看病。
宣明帝对二公主这个女儿没太多感情,可是瞧见她的口吃之症因为大公主和亲而突然好了也觉得十分惊奇,总归眼前也就剩这一个女儿了,邵玹又生死不明,宣明帝就允诺了这件事。
这样一来,倒是合了温归姝先行回宫安抚景贵妃的计划。
只不过为了装一下,温归姝还是在营帐内不愿离开,说什么都要等找到邵玹再说,最后还是福宁等人跪在营帐内劝了许久才让温归姝答应了下来。
这场戏,倒是让不少人对温归姝多了些同情——嫁
给恭王还没多少时日,若是恭王就这样没了,还不知道这位柔弱的恭王妃往后要怎么活。
除了回京一事,金阿妍的营帐里进了毒蛇也是一桩趣谈。
金阿泰等人被宣明帝圈禁了起来,金阿妍身为女子又与邵赫有婚约,所以并没有被关押起来,仍住在自己的营帐之中。
邵玹的事处处都表明与北丹人脱不了干系,金阿妍性子恶劣也不受欢迎,出了这档事反而倒是让人幸灾乐祸。
受到惊吓的金阿妍叫嚷着要叫人去查何人做的此事,甚至还辱骂到了温归姝头上,最后还是宋皇后一道懿旨训斥了金阿妍的荒唐无礼,生生将此事压了下去。
温归姝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之上了。
这辆马车虽不大,但精美舒适,塌下的垫子足足垫了三层,好像生怕马车的颠簸让温归姝觉得不适,矮几上还点了安神的香薰,二公主正跪坐在一旁替温归姝搭着绒毯。
负责安排温归姝的是高全,许是怕路上再有什么事,高全特意把温归姝的马车安排在了宣明帝的马车后,听闻温归姝醒了,高全还特意进行请了个安。
“给恭王妃娘娘请安,王妃万福金安。”高全一身不起眼的灰袍太监服,唯有胸前绣着的绿蓝色菱纹图案彰显着他的地位,“王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这还是温归姝第一次与高全这样交流,她知道高全对她没有恶意,却也不知道他对她的善意又
从何而来。
温归姝虚弱地点了点头,语气上颇为客气:“多谢公公关心,我这身子都不打紧......可是王爷,王爷......”
提到恭王,温归姝又潸然泪下,看得二公主也急得掉眼泪。
高全跺了跺脚,他也没想到自己刚择主就出现了这等事,此事若是北丹人所为只怕更为不妙,没了邵玹梁宣岂不就是北丹新君的囊中之物?可惜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高全只能劝慰道:“如今没寻见王爷,定是王爷受伤后寻着地方先行养伤了......猎场东郊皇上派足了人马,玄狮军也驻留猎场,此外安阳侯大人也都在,定是能找到王爷的。王妃,如今恭王府无人主持大局,您可得振作起来,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宫中景贵妃娘娘还盼着您呢。”
高全这一番说得真心实意,眼中一闪而过的急切也不像作假。
这两日有不少人劝慰温归姝,却只有高全切中了重点、也敢说出重点。
高全说罢还提上了食盒,盒盖打开温热软烂的清粥清香扑鼻,隐隐还能嗅到些许药草的味道:“奴才叫人做了些药膳,王妃若是有胃口可以用些,如今人人都盯着北丹人与您,王妃万事小心才好。”
这是高全第二次提醒她了。
温归姝垂眸看了一眼那药膳,倒是惊奇地发现那药膳里既没有葱花也没有姜丝,倒是极为符合温归姝的胃口——要知道京城
的膳食习惯中这类药膳粥食总是喜欢放些葱花姜丝增香补气,可温归姝却吃不惯这种方式。
“高公公,我们二人从前可是见过?”温归姝突然问道,能知道她习惯的人不多,满京城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高全又怎么会知道呢?
温归姝仔细回忆了下过往,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何时见过高全这样的人。
高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关心则乱,吩咐下人做粥的时候多说了一句,竟还是让温归姝察觉到了,不过温归姝虽问出了口,高全仍旧没有承认的打算:“奴才第一见到王妃乃是皇上寿宴上,旁的就不曾与您见过了。”
叮铃。
温归姝知道高全在撒谎,可她还是想不起来自己见过他。
高全如此说,可见是不想与温归姝相认,温归姝也没再试探:“是我多虑了,总瞧着高公公有些许熟悉......”
这句话让高全的眸光微微闪烁,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几分。
然而这时,前方的马车又骚乱了起来。
高全脸上的温和无害瞬间褪去,他转身撩帘问道:“怎么了?”
前来的小太监扶着帽檐急匆匆地喊道:“不好了干爹,柔贵人娘娘吃了本该给皇上的糕点后见红了!这会儿皇上正在大发脾气!”
高全听了这话面色顿时变得狰狞可怖,他猛然回去将那碗本该给温归姝的粥扔到了外面,温归姝将那小太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也
脸上骇然。
高全没说话,但温归姝却什么都懂:“高公公,你先去看看皇上与柔贵人吧。”
高全看着那碗清粥,那清粥也是负责皇上膳食的小厨房做出来的,高全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