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从这小厮的嘴里说出来当真是骇人听闻,就算文信侯府怕牵连,但温归姝到底是恭王妃,谋害王妃的罪名可不小。
而且这人还不是林大人抓到的,而是恭王府自己抓到的,这对于林大人就麻烦了。
一来宣明帝已经勒令恭王府封府,可是林大人还是将温归明放了进去,无论如何林大人都要受责。
二来这封府既有拘束之意,也有保护之意,恭王的事情未有定夺,恭王妃先遭人谋害,这事传出去只怕明日朝堂上维护恭王的那些武将都能将他弹劾死。
在地牢中的林大人面色阴沉,眼前的事顿时棘手起来,然而从地牢里出来,他第一时间想的却是要验证温归姝是否真的中了毒。
申长风等人也没拦着,等林大人进屋首先闻到的就是浓烈的血腥味,温归姝到底恭王妃,林大人就算是禁军统领也该恪守礼制,所以只隔着珠帘远远看了一眼。
只见那娇弱的女子在床榻之上,虽已没有吐血,但脸色惨白如宣纸,医师在一旁把着脉,时不时摇头、时不时抚须,面上一片愁容。
等那医师从屋内退出来的时候,林大人还将人拦住特意问道:“恭王妃如何?”
申长风警惕着林大人的所做所为,瞧他格外注意温归姝的病症心中又起了疑窦。
医师摇了摇头:“不好说,不好说......王妃虽食用那糕点不多,但她的身子本就柔弱,再加上先前的
伤还没好,只不怕不知道要昏迷多久,若是醒不来就......”
这医师的眼中闪过一抹惋惜,这王妃也不过十七八岁,这么早就没了当真可惜。
确认过温归姝的确中毒了后,林大人才放心离去,而申长风也庆幸自己这边查出了先前糕点中所下的毒药为何物,这才能让温归姝假装出正确的症状来,没漏了陷。
林大人走时,自然将温归明与那小厮一同带走送去大理寺的牢狱候审。
消息传到文信侯府时,文信侯与李氏都如雷轰顶。
“什么!什么!我儿,我儿怎么会毒害恭王妃?那可是他三姐姐啊......”李氏哭天喊地,说什么都不信这事。
等她再听到那小厮说是受文信侯指示,如今连文信侯也要带走审问的时候,李氏更是不可置信:“你疯了?那可是你侄女?你居然叫你的儿子去毒害你的侄女?疯了,你真是失心疯了!”
说罢,李氏歇斯底里地还想捶打文信侯,文信侯一把将她推开喃喃道:“怎么会有毒呢?怎么会......”
“多有得罪了,文信侯大人。”大理寺负责抓人的官吏嘴上说得客气,动作可一点也不含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恭王妃都嫁人了这母家还不放过她,啧啧,这文信侯府当真是不行。
“这其中只怕是有误会,是有误会啊!”文信侯忍不住说道,推搡之中他的发冠都掉落在了地上,枯
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而下,李氏还在揪着他的胳膊骂他,文信侯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大理寺的官吏不会听他的解释,就这样硬生生地把文信侯带走关到了温归明所在的牢房中。
温归明头一次蹲大牢,一身锦袍坐在脏污不堪的杂草上虽有几分瑟缩,但还没到惊惶失措的地步。
而看到自己的父亲被官吏如架猪般架着拖进来时,温归明甚至觉得有几分解气和好笑。
“这其中有误会,定是有误会,本侯怎么会毒害自己的侄女呢?定是有人诬陷文信侯府,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文信侯不甘地哀嚎着,直到被那两个官吏扔进牢房后还跪在地上抓着木栏狡辩,他甚至没注意到后面另一灰头土脸的人乃是自己的儿子。
“完喽,文信侯府完喽!”文信侯在家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样子,此时温归明看到他狼狈的模样,突然觉得在家中说一不二的父亲也不过如此,“父亲,你可真是狠得下心!你这哪里是想保文信侯府,分明是要文信侯府玩完!”
文信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才看到自己靠墙倚着眼中带有恨意的温归明:“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说父亲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将我放出府去,原来是为了借我的手害死三姐姐。害死三姐姐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下倒好,不光
三姐姐的命没了,文信侯府也得跟着陪葬!”说到“三姐姐的命没了”的时候,温归明蓦然眼眶一红,似是回忆到了温归姝中毒的样子,“都怪我,都怪我,竟然是我害死了三姐姐,如此这般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温归明泪眼朦胧,脏兮兮的后背揉着眼眶反而更加刺激了泪腺,文信侯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拍大腿说道:“我可没想过要要害死你三姐姐啊!她不是只是昏迷了吗?”
“好啊,父亲你竟然真的知道这事,那可是二叔伯唯一的女儿......”温归明说道。
这时,门口的牢役听见里面的响动便敲击着栏杆呵斥道:“吵什么吵?还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呢?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要再吵了!害人偿命,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你们谋害的还是恭王妃,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如今恭王妃究竟如何了?”文信侯忍不住多嘴问道。
“谁人不知道恭王妃那身子?这毒药下去,还能有命活?”牢役说道,“行了,别再多嘴,老实待着……有这等力气,还不如留着一会儿审问的时候用……”
文信侯听到这话脸色一白,他不过是文官,哪里受得住大理寺审人的手段能力呢?一想到审问,文信侯顿时就想到了那鲜血淋漓的牢具、暗不透风的密室与凶声恶煞的提审官。
温归明揪住了文信侯的衣袖说道:“父亲,你我二人不会就
死在这里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等事?!”
文信侯的心越来越慌,要知道瑞王府递出来的信儿不过是让温归姝吃着茼蒿过敏罢了,再假借此事放出风声来逼迫恭王显身,可是如今怎么又变成了恭王妃命不久矣?
这跟说的不一样啊!
文信侯心急如焚,温归明还在不停地煽风点火,文信侯听得急了便说了一句:“我根本没想她死!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回事?父亲,是不是有人胁迫你啊?就算你不在乎你我二人的性命,你也要想想文信侯府和温家人吧!”温归明劝道。
“够了,够了!”文信侯想起那人的承诺又赶紧凑到牢房门前想要求那牢役替他递一封信出去,袖口里抖出一锭金子,这才让那牢役喜笑颜开,悄摸收下后才为文信侯拿来了纸笔。
温归明装作没头脑的样子又凑过去问道:“父亲,你这是又是向何人求助啊?这人可靠吗?莫不是有人拿你做筏子故意借文信侯府的手来害死我三姐姐,再要你我二人背锅吧?”
文信侯本来心中还燃起了希望,被温归明这么一搅和,提笔的手也顿住了,他转过头凝视着温归明的双眸,好似突然被温归明给点透了。
温归明见文信侯这样,立马握住他的手臂痛哭流涕地说道:“爹,要不你告诉他们是何人指示的你吧……若是胁迫你的人又想要灭口怎么办?毕竟他们一开始就骗了
你啊……而且,而且我听说恭王没死,若是他活着回来了,活着回来……你说他会不会报复我们?爹怎么办!”
温归明很少唤文信侯“爹”,文信侯听着温归明的哀嚎与牢狱外审讯的凄惨尖叫,文信侯的太阳穴一阵突突地疼。
偏偏这时牢狱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提刑官已经站在了温归明、文信侯所在的牢房前,跟在提刑官后面的还有一位蓝袍太监,这蓝袍太监不是旁人,正是高全。
高全居高临下审视着文信侯,掐尖的嗓子开口道:“文信侯温之勇,其子温归明,涉嫌谋害恭王妃,人证物证俱在……文信侯,温公子,你二人可有什么想辩解的?若是没什么想说的,签字画押递上去,没准皇上还能给个痛快!毕竟恭王妃,瞧着是没多少气了……”
“公公,公公,恭王妃没了?”文信侯反复确认着温归姝的死活,但高全只是冷哼一声便逼着文信侯签字画押,文信侯不从,高全便让牢役动粗,似乎想快点解决此事。
文信侯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手中的毛笔坠落在杂草垫上,他大喊一声:“是瑞王!是瑞王指示的我!我没有想杀恭王妃,是瑞王殿下说是要让恭王妃生场小病,再放出风声逼恭王显身罢了……”
“胡乱说什么!”高全怒斥道,钳制文信侯的牢役好像得了信般开始下死手掐住文信侯的脖颈,温归明适时地喊了一句“杀人
灭口”了,文信侯醍醐灌顶,一面挣扎一面声嘶力竭地喊着“瑞王”二字,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来。
然而就在危急时刻,那位一直没说话的提刑官却开口了:“你说是何人指示?”
“文信侯兴许是得了失心疯了,马大人不必放在心上。”高全有意遮掩,反而让文信侯更相信高全是瑞王派来灭口的,见那位提刑官有了松动,他立马将求助的眼神看过去。
只见那位马大人冷声说了一句“松开”,高全竟然真的心生了怯意,留了文信侯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