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对峙与迂回
在郁郁葱葱的丘陵之间,一只潘托斯军队正在艰难的跋涉着。
他们举着潘托斯的旗帜,但大部分人都穿着锁子甲与板甲拼凑而成的盔甲,甲胄虽然杂乱,但防御力并不是很低,他们一边前进还一边满口都是抱怨。
大体内容都是埋怨潘托斯人多么多么悠闲,而他们却要做这玩命的活计,都有人开始嚷嚷着后悔加入这场战争,但大家依然前进着,所有人也都清楚,拿钱做得就是这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活。
显然,他们是一支被潘托斯人雇来的佣兵,翻山越岭与敌人寻找他路的事情,自然不会让高贵的潘托斯人去办,甚至连奴兵都不会,因为那是潘托斯贵人的财产,当然都是这些低贱佣兵包办。
丘陵间难走的道路让其抱怨不断,在他们抱怨之时,等候已久的杀戮者,正看着佣兵步入伏击圈,而疲惫已经让佣兵们麻木,无心注意戒备与警惕。
尤斯塔斯·布伦男爵小心翼翼别开面前的灌木,他感觉现在就像是在家乡的丘陵中袭击敌人,在蟹爪半岛,这种战斗总是络绎不绝。
但是,那些不同于家乡的植物与山丘,都在告诉他,这是异乡的土地。
男爵对身边的部下打了个手指,现在已到袭击的时间,随着男爵的动作,几十杆投矛就被掷了出去。
男爵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佣兵长官被投矛贯穿了脑袋,铁皮被投矛轻松贯穿,他也毫不犹豫的从藏身地冲了出来。
在佣兵前进队伍两侧的树木里,刹那间就钻出来了一片蟹爪半岛蛮子,他们身上穿着缴获的盔甲,为了防止反光,还套上了深色的罩衣。
面对蟹爪半岛人的袭击,佣兵显然猝不及防,头领还在第一波袭击中倒下,失去了指挥,这些佣兵的结局自不必多说。
在尤斯塔斯男爵冲入佣兵那一刻,战斗就算是结束,对佣兵来说,战争只是生意,所以在被砍翻了十来人之后,他们就丢下武器,果断投降。
而蟹爪半岛的众人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们轻车熟路的把俘虏按住绑上绳子,这些俘虏虽然无法用在前线,但是给军队扛包挖坑还是很合适的。
经过统计,这支佣兵一共有五十人,投矛、战斗、还有战后对伤员的处决干掉了其中二十多人,剩下二十多人直接投降,而蟹爪半岛人就没有付出什么伤亡。
“今天就到这里,让我们回营地。”
尤斯塔斯男爵的话引起一片欢呼,这代表今天的战斗到此结束,他们可以回到营地享受美酒与女人,众人接着就架起被俘虏的佣兵,回到了营地。
远征军的营地就在望海崖之上,这座高地现在已经达变样,一座纵向分布的庞大营地正屹立在上面,营地附近修建了大量壕沟与木墙,蟹爪半岛人穿越了好几道防线,才真正来到营地之前。
一路来,所见的木墙与塔楼之上都有箭矢、劈砍与火烧的痕迹,无言说明着营地曾经经历过的战斗。
穿越各个防线的一路上,尤斯塔斯的部队就被弓弩手给盯着,尤其是他们走过杀戮通道时,两旁火力区的士兵都下意识举起手中弓弩。
道路两遍的尸体说明为何营地那么警惕,这些尸体大多身上有着东方的标志,其中数量最多的则是马人,野蛮人不管不顾就往营地,直接莽穿了好几条战线。
远征军防备严密的营地自然不可能被轻松打破,所以野蛮人们损失惨重,马人为莽撞付出了血的代价,但是这些野蛮人还是死战到了最后一刻。
也是因为这些马人不要命的打法,所以士兵们那么警惕,那场疯狂的冲击杀伤了不少人的,没有人想要重蹈覆辙。
“今天你回来得真早,尤斯塔斯。”
在一队矛手簇拥下迎接的西奥多爵士说道,虽然在对尤斯塔斯说话,但他的视线还是不时瞟向远处海滩上的潘托斯军队大营。
在远征军与潘托斯营地之间的平坦地面上,随处可见尸体,双方的都有,还有几面残破的旗帜飘扬在那里,破碎的武器与盾牌更是遍地都是,还有一些巨兽的尸体,那是潘托斯人的大象,只不过这巨物现在身上遍布着投矛与箭矢倒在地上
除了最不要命的掠尸者以及乌鸦,没人敢在那个战场上活动,因为随时都可能出现对方的士兵,没人想被当做猎物猎杀。
在过去一周中,两支军队不停的中小规模的交战,潘托斯军队一直都在攻打远征军的营寨,但总是失败,远征军也经常抓住机会主动出击,打潘托斯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双方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今天已经打垮了好几支潘托斯军队,再继续的话潘托斯人就得集中兵力围剿我,我可不想与路克落得同一个下场。”
尤斯塔斯走过一座已被烧得焦黑的攻城车,在西奥多面前对潘托斯人的营地努了努嘴,可以看到在高墙坚壁之前有着一排木桩,上面满是各种各样的人头,而他们的来源都是远征军,不时有乌鸦飞跃其上啄食血肉。
“进去吧,尤斯塔斯。”西奥多让开道路,尤斯塔斯走了进去,远征军营地全貌也浮现在面前。
首先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窝棚与木头临时搭建的住处组成的海洋,其中帐篷数量并不是很多,远征军中穷人占了绝对多数,他们可负担不起帐篷。
而远征军营地里非常忙碌,壮丁们正在被训练,劳工则在搬运各种加强前线工事的材料,一队队杂乱士兵在各自军官与头领的带领下奔向不同地方。
尤斯塔斯看到一片杂乱的工地上有一群平民在打造什么战车,听人说那是用来反战象的。
而在这个战车制造地旁边,就是战地医院,里面满是不幸的伤员,远征军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靠的医生,所能做得也就尽可能清理好伤口并上药之后就把他们放在那里,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都看伤员自己——这还是轻伤员才有的待遇,重伤员都是“给予慈悲”的。
这一副忙碌景象让尤斯塔斯发自内心的放松,不管怎么样,回到营地中就是让人放松。
对于基层的军官与贵族们来说,他们只需要做好任务就行,但是对远征军的高层,尤其是胡戈来说,形式就不是如此。
“贵族们还是拒绝出击吗?”
看着眼前详细描述了望海崖及其周边的地图,胡戈黑着脸问道。
胡戈的帐篷还是那么朴素而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把椅子与一个放置杂物的柜子就组成了全部,但胡戈的心情远不像这装饰那么简单。
“盖尔斯伯爵还是说他们服从的是铁王座,战略之事会自行决定。”
通报者压低了声音说道,语气重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坐在一旁的老麻雀连忙挥挥手,让他退下。
“唉,这群贵族,这个时候给我来这套。”通报者如释重负的退出去之后,胡戈抱怨道,他的语气里没有多少气愤,就像是平淡的在讲述一个事实。
远征军的结构问题胡戈当然清楚,跟随远征军的王领与风暴地贵族大多是被铁王座的命令强制派到东方。在登陆之时,贵族们便开始自行其是,想要指挥他们基本不可能,现在率军前来也只是因为潘托斯人的威胁过大,但纵然如此,他们还是游离在胡戈的指挥权之外。
甚至还有一些贵族选择不来,在他们看来,神眷者必然获得胜利,那就不要影响经营自己的小领地,而且参与战争没准就让家兵损失惨重,若是损失惨重,那接下来还怎么在东方占据更多土地。
这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胡戈苦涩的想到,看到贵族们这样,灰谷冲的那个凯拉尔也开始有样学样,也阳奉阴违的执行命令,刻意保留自己的实力,那些安达斯河谷的领主现在都与他站在了一起。
至于更下面那些也有些蠢蠢欲动,但好在七神教对自己的坚定支持稳住了局势,才没有导致进一步崩坏。
有道是,战争是最能考验一个组织的,而远征军现在在战争的考验之下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冒了出来,胡戈只庆幸这些问题好歹都不至于要命。
“他们能来就足够了,正如您所说的,现在需要的是踏在地面的靴子足够多。”老麻雀不像是胡戈其他军官与部下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只是淡定说道。
看着他这淡定样子,胡戈想到老麻雀刚刚听到自己在安达斯胜利的景象,老修士当时都差点跳起来了,然后连忙亲吻他的双手甚至是双脚。
“是啊,最终还是要看我们自己,贵族们只会搭顺风。”黑刃补充道,他谈起这些时眼神很阴暗,胡戈明白,他多半正在想砍掉老爷们的头颅,黑刃从来都是个武斗派。
“那些老爷太不靠谱了,胡戈大人,要我说,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找这些人。”农夫长斯诺说道,他的口音终于不那么乡下人,只不过还是带着乡民的朴素与鲁莽。
“好好布置防御,别想其他的。”胡戈说道,“尤其是你,斯诺,我不想听到你和贵族们起矛盾的消息。”
面对胡戈的话语,斯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接下来没有回话,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说都还是会被其他人指责,在吃了好几次亏之后,他也明智的学会了闭嘴。
而胡戈则开始思索起自己手中的力量,在老麻雀从船垒方面带来援军之后,现在他手上大约有着一万八千人,比起对面直接少了一万多人,但由于占据有利地形,所以数量劣势并没有带来问题。
但是他终究是劣势,而且这里占据大头的还是壮丁农夫,这些人的战斗力实在是难堪啊……
“话说,老麻雀,格拉夫森伯爵什么时候能够再次到达?”胡戈看向了老麻雀,他需要一些好消息。
“按照上一次的时间,应该还有两三天吧,我在过来时就已经和船垒吩咐好了,海鸥镇船队一到,就让伯爵动员水手前来这边支援。”
在胡戈前往安达斯这段时间,海鸥镇舰队在船垒停靠了两次,送来了大量物资与人力。
而他们能够如此顺利在狭海上航行,是因为远征军穿越的那场风暴让紫帆舰队受到了很大损失,虽然受益于布拉佛斯人强健的航海技术与舰队指挥官明智的判断,没有多少紫帆紫壳船沉没,但是都需要回港修整。
随着布拉佛斯军队的回航,那狭海自然也就畅通无阻。
老麻雀还利用这点,在海鸥镇舰队再次到达时送了上百套东方甲胄供奉在七神首征之地的圣堂里,作为远征军胜利的宣传——这是胡戈对他的交代。
远征想要成功继续,获得来自维斯特洛的支援是非常重要的,胡戈很重视对维斯特洛的宣传。
然后第三次到来的杰洛伯爵告诉老麻雀策略非常有效,献上盔甲这一举动带动了更多人参与远征,那次船队带来的人也更多了——不过这次里还有很多贵族领地来的家兵,在东方吃到甜头的贵族征召了更多士兵。
只不过虽然带得人多了,但是这群人还是一到东方就开始疯狂圈地,也得亏东方足够辽阔,不然他们也得打起来。
不过也是由于刚到,所以这场大战他们都很积极的参与了进来。
“是吗,那好了……”胡戈喃喃道,“你们去忙吧,我要休息一会儿,最近压力有些大,还有,黑刃,你不要忘记斥候的事情,你必须盯紧潘托斯人,最近他们有些安静,我怀疑他们有什么计划。”
黑刃应了一声,然后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胡戈的劳累他们都看在眼中,所以没有说什么,都很默契的对胡戈鞠躬,随之一同退了出去。
而胡戈只是揉着鼻梁,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
与望海崖上的远征军营地比起来,潘托斯人的营地无疑没有那么多壕沟与工事,不过他们在海滩上搭建起了栈桥,以方便从海上接收物资。
潘托斯人的营地内部大致分为三部分,最中央的部分自然就是潘托斯人居住,潘托斯城的高贵的自由民与贵族们在这里搭建起他们华丽的帐篷,外围则是属于家兵与奴兵的窝棚。
而外面两个营地无疑就是佣兵与马人的,它们拱卫着高贵的潘托斯人。
在佣兵之中,最为显眼的是黄金团的标志,即挂着历代团长镀金头颅的长矛,他们占据范围也最大,毕竟这可是一万名战士。
黄金团的营地非常讲究,严格按照历代传承的兵书设计,在整个东大陆都没几家能够比黄金团工事修得还要好。
至于马人,他们的营地就是一个大棚子,马人就是在地上搭建了简单的棚子,整个营地非常粗糙简陋,无论是潘托斯人还是佣兵都不会去马人的营地,因为这些阴谋人总是会以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找麻烦杀人。
在黄金团的营地中,这个历史悠久的厄索斯佣兵团正在召开会议,黄金团的诸位队长都集聚于此。
黄金团,是由高贵的私生子“寒铁”伊葛·河文聚集流亡东方的黑火支持者建立的佣兵团,并且一直都在接收维斯特洛的流亡者,尽管佣兵向来有着反复无常的恶名,但黄金团从不毁约,所以他们在东方一直享有良好的声誉。
不过,虽然黄金团是维斯特洛流亡者的佣兵团,但是那么多年,这个兵团实际上也在东方扎根,团中大部分军官都在东方居住了三代以上,而且这里还可以看到盛夏群岛人、自由城邦人、甚至是奴隶湾人。
“亲王大人真是会异想天开。”
发言的是佣兵团财务官哈利·斯崔克兰,他有着一个大大的圆头,他的家族是黄金团第一批成员,如今已经在东方居住了三代人。
“还渡海迂回,这根本没必要,只需要强攻,我们就可以解决面前的远征军,这就是在浪费时间。”
哈利看起来很和气,哪怕反驳人时也是如此,但任何与他有着财务上联系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作为财务官,他非常合格。
“是铁王座的走狗,哈利。”有人补充道。
在黄金团里,对远征军的称呼是铁王座走狗,这是最近因为篡夺者战争而来到东方的流亡者带起来的称呼,他们自然对远征军尤其厌恶,但是那些已经世居东方的黄金团军官的态度就非常暧昧了……
“我认为亲王的选择是正确的,米托团长,只需要撬掉他们的后路,我们面前的铁王座走狗就会立即不稳,就会从龟壳里面钻出来,在野战上他们必然会失败的。”
刮干净胡须的琼恩·克林顿说道,他曾任疯王的国王之手,是黄金团内最反对远征军的队长。
作为一个新加入的流亡者,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在黄金团不断高升,目前被视为是黄金团内最有潜力的队长。
坐在诸位队长上方的正是黄金团长米斯·托因,他容貌丑陋,不像他的先祖那么帅气英俊。他有歪下巴,壶状的耳朵。尽管如此,他的笑容能让人忘却他的外表。
他认真听着队长们的发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财务官哈利继续发言。
“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参与击败远征军主力的战斗,到时候产生的大量奴隶都会归属于那些潘托斯人,我们什么都拿不到,那个船垒的信息我关注过,海鸥镇的船队最近才来过一次,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拿走了,我们再去获得不了什么东西。”
作为黄金团的财务官,哈利自然关心的是兵团财务,他看向了团长,“团长大人,最近我们接纳了太多流亡者,兵团财务已经日益紧张,只是靠潘托斯佣金的话,兵团接下来的日子会紧张一段时间……”
“哈利,你的眼中只有钱,你难道忘记黄金团的名声了吗?我们要做的是服从雇主。”前克林顿伯爵呵斥道。
而看上去很和气的哈利也恼了,“克林顿,你懂什么,我的家族为兵团效忠了三代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和我强调兵团宗旨,而且正是因此,我才要告诉你,兵团有时候就是要灵活一些,全听那个银发杂种的话,我们就没得赚了!”
银发杂种是指维勒里昂·提雷西杜斯,作为一个潘托斯人,他有着一头银头发,这是标准的瓦雷利亚标志,只不过由于他的父母都不是银发,所以维勒里昂是被人怀疑不是他父亲的种,他的反对者们总是喜欢拿这点嚼舌头,这个称呼也在看不起他的人中扩散了。
财务官的话点燃了会场,占不同立场的队长们开始互相指责,还有人把私下的恩怨给带了进来互相指责,局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都安静。”米托团长发言,随着他开口,在场所有人都立即闭嘴,可见黄金团团长在队长们那里的威望。
“我们还是要执行雇主的命令,让黄金团准备上船吧,至于这里,雇主既然认为他能够带领潘托斯人在此获得荣耀,那就让他们去吧。”
米托团长在提到他们的雇主,也就是亲王大人时语气里带着轻蔑。
“我一点都不认为对面的敌人是什么弱旅,亲王一直都坐在帐篷里面看我们打仗,估计也不知道兵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需要拿钱办事即可,这种雇主主动给我们减轻工作负担的事情,可是很少见啊,我们要抓住这种机会。”
团长的话无疑在告诉众人,他根本不认为面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虽然很多人都对团长如何如此判断而不解,但是没有人发出疑问。
那么多年来,黄金团内部养成了极其严格的秩序,上级的命令是不能被怀疑的,而这是黄金团为什么在东方以如此庞大规模存在了那么多年的关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