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杀了你,这问题是不是就能够解决了?”
主人吐出这样一句杀机毕露的话来,但李不负却并不觉得惊讶。
李不负反而感到很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玩偶山庄”的谜底就快要在这院子里被解开了。
院里别无他人。
氛围也顿时凝固起来,风也不再流动。
此时还值盛夏,天气炎热,烈日在空,空气夹杂着一股股浓郁的湿热,湿气与暑热混合起来,同时弥漫在山庄中,将人闷得出不了气。
而主人端端坐着,双目凝视着李不负,好似变作了一个居高临下,审视群臣的天子,含威在眼,肃严在身,立足于地,受命于天,威严深重,不可一世!
他的身材并不高,而且很矮;可他坐着的凳子却是金银所铸,铸得很高,再加上他长得很英俊,很匀称,此刻看上去却像是比常人还要高出一头一样。
李不负坐的凳子却不高。
他坐的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红木雕花椅子,这椅子放在外面当然也很值钱,但在玩偶山庄中却不值一提。
咔!
院子中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李不负坐着的红木椅的四根椅腿应声而裂,竟是被他生生坐断的!
但李不负并未摔下去,而是直直站起身子来。
他站起来之后,身高便还要高出主人三分,对其侏儒般的身形一览无余!
主人的脸色忽有点难看。
李不负一字一字地道:“你若有本事,尽可来取我的性命!总之在这里活着也是无意义的,拼将一死又有何妨?!”
主人眼神陡厉,目光逼视向李不负的双眼。
四只眼睛,两种目光,在半空中交对在一起,仿佛两柄神刀凌空交锋,各不相让,皆带着一种惊天动地的杀戾之气!
院子中尘埃不起,平地无风。
空中的白云仿佛都已静止下来。
门窗紧紧闭着,再也不敢有人探头。
主人依旧坐在座位上,缓缓说道:“你不该对我如此不尊重的!”
李不负道:“你不曾对我尊重过,我又何须尊重你?”
主人道:“我几时曾对你不尊重?”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饮一食,一衣一冠都是非常合乎礼数的,这样会显得他鹤立鸡群,优人一等,既高贵又尊崇。
李不负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就是‘天公子’?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愚弄所有人的人?你欺骗众人,难道称得上是尊重?”
主人凝神看了李不负许久,终于道:“是,我就是天公子!”
主人,也就是天公子!
其实李不负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判断这一点,
——他只是觉得一个久在“天公子”的淫威下幸存的人很难还能保持着这种淡然的风度,这本身就是件很不合理的事。
所以他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主人居然承认了下来。
他承认他就是“天公子”,“天公子”也就是他。
天公子在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又恢复了那种高人一等的态度,淡淡道:“我从不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但你实在比那些成名已久的名宿都聪明得多、厉害得多。”
李不负道:“也许我并不比他们聪明,我只是比他们武功稍微高一点。”
天公子眯了眯眼,道:“你的武功确实很高,那日我从你背后点出一指,你居然还来得及反应!”
——在那间陈列着“玩偶屋子”的屋中出手偷袭李不负,点住其“风池穴”的果然就是天公子本人!
李不负道:“正是因为有这么一指,我才会坚定地相信:所谓的天公子根本不会什么法术!他若会法术,何须派人偷袭于我?”
天公子叹了一声道:“寻常人落入玩偶山庄时,往往都是重伤昏迷,倒是很少有你这等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那屋子中的人,所以我有些安排不及,这确实是我最大的纰漏。”
李不负道:“精密的计划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破绽就会满盘皆输。”
天公子笑了笑,道:“但我并没有输!”
李不负道:“你还想杀我?”
天公子道:“杀了你之后,玩偶山庄就会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的。”
李不负道:“可惜你杀不了我。”
天公子道:“你以为你的武功很高?你可见过外面的‘红樱绿柳’二老的剑术?”
李不负道:“见过。”
天公子道:“他们二人都是宗师修为,剑术更是独步武林,以线驭剑,双剑合璧,在当年几乎无人能敌。”
他说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一双手,他的手并不大,也并不厚,但保养得却相当好,这样一双手精致得像是艺术品;这样的手杀起人来,也一定很像是在完成一种艺术。
“但他们现在在我的手下却绝对撑不过四十招!”
李不负道:“我知道。你的武功比他们更高!”
天公子摇摇头叹道:“我二十年前就已天下无敌,可正是因为我天下无敌,所以之后武功的进境反而缓慢了下来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不负道:“我的境界与‘红樱绿柳’二老也差不太多,但我自信未必会输在他们手上。”
天公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胜负输赢本就不止是比较武功的高低,更有其它许多因素在作用。‘红樱绿柳’已经失了锐气,他们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剑术大家,不过是两条丧家之犬而已,赢不了你也是应当的。”
“可你的境界毕竟还是比我低一重,你就算再聪明、再机智、再灵活,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天公子面上带着从容的笑容。
李不负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在生死决战中,打着打着就会突破境界?”
天公子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少年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体验。难道你想要去赌这虚无缥缈,空空难及的一线生机?!”
李不负正色道:“我不赌。”
天公子失笑道:“你没有赌的本钱。”
李不负道:“我不用等到那时候,我现在就可以突破!”
他说着,内功心法不断运行,面色有着淡淡的变幻,果真气息变得不同起来。
清晰可见的是有一条淡淡的白线从承浆穴而起,过廉泉穴,下天突穴,继续往下身而去;又有一线从龈交穴起、过素髎穴、经神庭穴、至百会穴,最后向背后而去。
二条线各自移动,竟最后慢慢交汇在一起,运行周天,畅通无阻。
李不负竟是在此时打通了“任督二脉”,将内功推向了另一重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