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卿本佳人
闻修仪离开后，舒玉莲也立刻从忠勇侯府离开，去了山上找早已被收买好的算命先生。
她决不能让舒云澜在闻修仪心中占据地位。
闻修仪或许自己没察觉，可她跟了他七年，却很清楚。闻修仪此时已经完全被舒云澜牵着走，一举一动，都被他牵挂，看似恨，实则分明是在意。
绝对不能。
既然她之前能从舒云澜手中抢走闻修仪，这次也不例外。
……
闻修仪穿戴好，出来看到已经准备好的舒云澜。
舒云澜今日不同以往的素淡，虽还是白裙，但领口和袖口绯红，红色的腰带系着结，垂下两条红带子，外加一层透明白纱，明艳动人，飘飘若琼仙。
眉目如画，卿本佳人。
比之过继宴当日，更添几分惊艳。
闻修仪看到她的时候，不由得怔楞住。
还是舒云澜开口，“世子既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闻修仪点了点头，心中竟生出几分愧疚来。
本朝女子没有丈夫陪同，是不得回娘家的，所以这七年，想也知道舒云澜没能回将军府一次。
女人终究是离不开男人的，舒云澜也不例外，更何况将军府已经、已经……
哎。
“世子骑马前行，我坐后面马车。”
“我扶你。”
“不用了。挽月。”舒云澜扶着挽月的手上马车。
闻修仪也不恼，骑着马走在去将军府的街上，忍不住想起成婚的时候他不在，不知道谁接的亲，怎么踢的轿门。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舒云澜的马车紧紧跟着。
后方空静，只有寥寥数人，竟显得有些孤苦。
到了将军府，看到紧闭的大门，落灰的招牌，闻修仪不自觉看了看舒云澜，心里有些歉疚。
门咯吱一声打开，守府的老管家看到是他们，当即是老泪纵横的激动。
“姑爷，小姐，你们总算来了，快快请进。”
舒云澜喉咙酸楚，克制地颔首。
两人朝后院的祠堂走。
走到门口，闻修仪忽然拉住舒云澜的手。
舒云澜皱眉，转头看闻修仪，“世子做什么？”
闻修仪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紧紧握着，“不是要上香吗，我们一起上，也好叫舒老将军和你兄长们安心。”
她终究是闻家的侯门主母，等回到府里，若是能这般相敬如宾倒也不错。
“不必。”
舒云澜将他的手挣开，率先进入祠堂。
闻修仪神色僵了一下，只觉得当头棒喝，这舒云澜死性不改，根本就不知道反省。
祠堂桌上整齐立着闻家所有男人的牌位。
其中有四个牌位特殊，不同于其它的上了黑漆金字，只是普通的原木刻字，分别是舒云澜的爹、大哥、二哥、三哥。
一天没有收到朝廷发来的死讯，她就始终不肯完全相信他们已经离她而去。
可如今重活一世。
她知道、她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爹，大哥、二哥、三哥！”舒云澜重重跪下，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昏暗的祠堂，只剩下将军府的嫡女孤零零跪在地上，那些疼爱她的人，全部都撒手人寰。
身后只有万丈深渊，行尸走肉。
“大哥！”
舒云澜哭成泪人，大哥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出征，说过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二哥、三哥，你们怎么可以骗我……”
二哥三哥说，他们要去帮大哥打仗，一定会把大哥一起带回来。
可最终，一个都没有回来。
上一世，她一直等着，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出现奇迹，三位最疼爱她的兄长还能笑着站在她面前。可最终等来的，是圣上的抚恤函。
将军府满门忠烈，竟落得一人不存的下场。
舒云澜辗转反侧无数次，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如果真的如佛家所言，有因果报应，有天理循环，将军府又怎么会落得如此悲凉，而她，又怎么会含恨而终！
“云澜，别伤心了，岳父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闻修仪从没想过舒云澜也会哭，她的眼泪隐忍克制，却烫得人心疼，她竟会如此伤心，难道平时都只是强忍吗。
舒云澜攥紧手，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又一滴滴收干。
“世子可记得曾经发的誓？就在这里，世子亲口说的话。”
闻修仪怔住，当年舒家大哥出征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舒云澜，所以将他带到祠堂要他立誓，一辈子对舒云澜好，否则将军府不会轻饶他。
他当时是真心发誓，“……我说过，我会待你好，绝不会让你受委屈，自然记得。”
舒云澜神色冰冷，“世子说的是，会一心一意待我，视我如珠如宝，若有违此誓，将落得身败名裂、不得好死的下场。”
闻修仪愕然，恼怒道：“舒云澜，你什么意思，莫非你希望我也像他们一样回不来才好？”
舒云澜转头看闻修仪，目光凌凌，“我确实想知道，为何世子完须完好回来，可有见过将军府的人？”
闻修仪眼神中有一刻的慌乱，“我已经跟兵府的人说过了，我一到营地就投入交战，还搞不清楚情况就跟大部队走散了，幸得一农家老妇搭救，可醒来后我失忆了，最近才想起来，立刻就回京复命，谁知道已经过去了七年。”
“整座城沦陷被屠，世子如何能逃出来？”
“什么意思。舒云澜，你不信我？别忘了，我出征时，将军府的人就已经阵亡了！”
舒云澜没有说话。
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上一世她看到抚恤令后无法面对，如今重新想来，事出蹊跷。
闻修仪气愤道：“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活下来了，真是叫你失望！我也不需要向你解释！”
“世子何须解释什么，不过是人在做，天在看。”
天理昭昭。
如若天理不昭，她来昭！
舒云澜站起来，插上三根香，通红的目光凌冽得骇人，她不相信什么因果循环报应，只相信人做了恶事就该有后果！
公道不能自在人心，否则好人如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