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元灵道人狼狈地躺在地上,口中咳出一口鲜血,他捂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尚且蹒跚。
“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咳咳……随你,若是可以,道友不妨唤我一声元灵。”元灵道人面色倦怠,显出些微苍白。语气中丝毫没有撕破脸的冲动和愤怒,反而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天空渐渐恢复了原状,阳光重新洒落在地上,风打着旋儿携着烟尘拂过。
一师一徒隔着烟尘相对。
事实终究以这样一种令人猝不及防而又无法避免的方式呈现在眼前。那些刻意回避的,试图拦截的,都在此刻一一被搬到了明面上。
因为,这场角逐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已经不愿意再虚与委蛇下去,他以这样决绝而又残忍的方式向他、向天道昭告——
“帝俊,你终究还是妖皇。”元灵道人的叹息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今日过后,有些事再也无法装聋作哑。
妖族的皇者归来,天地间必定再起波澜。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为你付出良多,我以为你总会有几分顾忌,没想到……是我高估了她还是高估了你?”元灵道人摇头苦笑。
洛河,或者该称妖皇帝俊,他淡漠地听着元灵道人的感慨,丝毫不为话中的讥讽之意所动,仿佛他提到的是与他完全无关的人和事。
“多说无益,你当真要阻拦于我?”帝俊侧身,冰冷的目光与元灵对上。
元灵长叹一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眸中一切多余的情感尽皆退去,他站在那里,圆胖的身躯竟然渐渐地显出一种高大英武的错觉。
“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
狂风倏然停了下来,天地之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两个人相对而立,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种暴烈的张力在发酵。
良久之后,帝俊的唇边现出一抹冷笑,“还是这么蠢。”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话音方落,负在身后手掌之中长剑再现,火红的剑身逐渐增长,与此同时剑身的光芒由红转赤逐渐化为耀眼的赤金色。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废话了。”帝俊身形微动消失在原地,空留一道残影尚在空气中未曾消散。
然而,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元灵道人面前,抬手一剑直冲元灵面门而去。
元灵早有防备,挥手掌中出现一根青碧色竹子样式的拐杖,身前横出,堪堪挡下长剑的攻击。
帝俊一击不中回身变招,元灵趁此机会抛出青竹杖,手中掐动法诀,以两人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地升起一道强大无比的结界。
只要元灵不死,任凭他们在其中如何施为都影响不到西牛贺洲的生灵,就连天庭都无法察觉结界之中发生的事。
帝俊冷眼看他布下结界,待他施法过后才再次动手,长剑之上燃起炽烈的太阳真火攻向元灵。
太阳真火乃本源之火,退可生发万物,进可焚天毁地。元灵熟知他修为本领,不敢轻敌,拎起青竹杖便与他缠斗在一起。那青竹杖不知是何物所制,遇上太阳真火竟安然无恙。
磅礴的真元力不停地从两人身上爆发,结界之中灵气四散冲击,迸发出绚烂至极的明光,立时陷入狂暴的灵气波动之中。然而,结界之外的人却无法得知内中战况。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这场打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
结界中的两人面上毫无疲惫之色,然而打斗之中元灵无暇分心,结界在冲击之下却已经摇摇欲坠,终于在一次狂暴的真元冲撞之后,结界一角崩出一丝裂纹。裂纹一出,结界再也支撑不住,那条裂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最终“砰”得一下炸裂弥散。
打斗中的两人这才如梦方醒,双双收势落地。
帝俊玄衣长衫,面无殊色,元灵麻衣短褐,青杖拄地。
两个人气息丝毫不乱,这三天三夜的打斗对他们来说仿佛只过了三个瞬息而已。
“真身不存,魂魄受损。帝俊,你如今的实力不过是之前的三成,当真还要继续打下去?”元灵冷眼看他,语气森然暗藏机锋。
“便是只有三成修为你又能奈我何?”帝俊傲然反问。
元灵哑然。
诚然帝俊如今实力尚未恢复,但是他比之帝俊也好不到哪儿去,否则也不必战了三天三夜都没结果。
“不错,我奈何不得你。但是,只要我在一日,你便休想从此处取走妖皇令!继续打下去无非两败俱伤,你若执意为之,我必定奉陪到底!”
元灵袖手而立,神情决绝,圆胖的身形气势暴涨,竟是以自身为基将身后整个山脉包裹了进去,牢牢地护了起来。
“你该知道,我有天道为盾,你杀不死我,但是,你若在此重伤,消息传了出去,天庭和巫族都不会放过你。孰轻孰重,你自可考量。”
元灵见他不答,继续劝说。私心里他十分不愿弄到两败俱伤无可挽回的境地,只能指望帝俊心有顾忌,改变主意。他在赌,赌这一场争斗之中帝俊比他更加输不起。
不过话说到此,再多说都是徒劳。元灵紧盯着帝俊的神色,防备他随时动手。
一刻钟过后,就在元灵的手心沁出虚汗的时候,帝俊才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元灵提着的心放下一半,这一次他又赌赢了。
耳边听得帝俊道:“也罢,东西既然在这不必急在一时,老师,后会有期。”
说罢,人却并不转身,而是径直走到他身前,低声耳语了些什么,然后才后退数步闪身消失在原地。
元灵道人听完那话之后脸色霎时刷白,面上闪现羞愧之色,像是被人揭穿了什么极为难堪之事。
帝俊离开之后,白泽才现出身形,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元灵道人,“老师,你怎么样?”触手只觉他浑身冰凉,紧接着元灵身子弯曲,竟是一口血喷了出去,人整个人往前栽倒。
白泽慌忙撑住他,慌乱无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