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隐在幕后的人缓步走近,出现在了禁制之中。
他全身裹在深黑色的长斗篷里,斗篷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隔绝了晏如和大嘴的探视。他身量很高,看起来却很瘦。随着他的移动,斗篷飘忽来去,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脚步停在晏如身边,斗篷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削薄的嘴唇开合,出口的声音喑哑低沉,嗤嗤拉拉得听起来很不舒服。
晏如和大嘴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浑身湿透遍身狼狈警惕地看着斗篷人。
“问别人之前是否应该先自报家门?”大嘴被晏如挡在身后,脸色不善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贴在身上不舒服,索性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仍旧只穿着那件红色的小肚兜,光着屁股越发显得圆滚滚。
斗篷微动,那人似乎是往大嘴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这个动作被斗篷遮住,看起来不太明显。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点意外,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饕餮,好久不见。”
一言落下,大嘴的小脸倏然变色。
晏如被这称呼一下子吓住了,她猛然转头看向身后的胖娃娃,惊讶地张大了嘴,“饕餮?你是饕餮?!”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
大嘴穿着红肚兜,圆滚滚的身子,白嫩嫩的肌肤,乌溜溜一双大眼睛灵动传神,怎么看都与传说中吞天吃地的凶兽饕餮毫无半分联系。
然而,现在却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他是饕餮?
“你是不是名字叫饕餮啊?哈……”半晌,晏如勉强扯出个干巴巴的笑。
大嘴恼怒地瞪了斗篷人一眼,转而看向晏如,咬咬唇,低下头,两只小胖手绞在一起,乌溜溜的眼神偷偷看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去。
过了一会儿才嘟囔着说道:“对不起哦娘亲……我也不想瞒着你的,主上、主上说了不许告诉你……”都怪主上!
一瞬间,晏如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陷入一种极不真切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她随手捡回家的胖娃娃竟然是上古第一凶兽饕餮……她得静静,对,静静……
“娘、亲?”斗篷人忽然出声,玩味地重复着这个称呼,继而侧首面向大嘴,声音依然沙哑难听,“你竟然唤她娘亲?”
大嘴一怔,心底一虚,继而挺起小胸脯看向他,厉声喝道:“关你屁事……哎哟!”
话没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耳边传来晏如清脆的声音,“不许说脏话!”
大嘴怔愣地看着晏如,连旁边的斗篷人都顾不上管。这动作如此熟悉,时光回溯几十万年,那时候有个人也是这样,每次他骂人的时候后脑勺都会挨这么一下,后边跟着一句同样的“不许说脏话”。
一模一样的字眼,分毫不差的语气……
“娘亲……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大嘴傻愣愣地问。
晏如打完就后悔了,连忙抬手去给他揉后脑勺,边揉边说:“想起什么?打疼了没?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给拍上去了,以后不许说脏话知不知道?我们是文明人,要讲文明……”
“呵——”
斗篷人看着这一幕忽然间轻笑起来,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然而他的声音实在是难听得紧,于是这笑声简直比鬼哭狼嚎还刺耳,引得晏如和大嘴皱着眉看向他。
这次换了大嘴挡在晏如前面,“既然知道我乃上古凶兽饕餮,你就该有多远滚多远,惹到小爷头上,今天算你倒霉!”话落忽得侧首,“娘亲,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说罢身形暴起直扑斗篷人。
斗篷人不声不响,看到大嘴扑过来的身形,露在斗篷外的唇角微微扯了扯,丝毫没有面对上古凶兽的恐惧,从容迎战。
饕餮,上古凶兽之名流传已久,其来历众说纷纭,如今已无人确切知晓,唯有其凶恶之名流传至今愈演愈烈。传说其能吞噬天地,噬灭天地间一切生灵。天生一张血盆之口,生来便是罪恶污浊的代表,天赋罪孽无可饶恕。洪荒之时为恶于世间,连道祖都奈何他不得。后来被妖皇帝俊收于座下,巫妖大战之中骁勇善战,屠戮生灵不计其数,为天道所不容,降下雷罚九百九十九道,其后不知所踪。
晏如恍惚地看向缠斗中那个胖乎乎的身影,大嘴……他竟然是饕餮吗?
禁制之中术法交织不停地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两个人影打得难解难分,大嘴可爱的小脸上嬉笑之色俱无,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恼怒。反观斗篷人不疾不徐,似乎游刃有余,嘴角扯开的那一抹弧度一直挂在那儿,看在大嘴眼里更像是挑衅。
一刻钟过去……一个时辰过去……西天的阳光收起最后一缕余晖,夜幕渐渐降临,交战中的两人不知晨昏,不知疲倦,晏如却看得越来越揪心。
斗篷人依旧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大嘴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大嘴没有觉得吃力,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巫妖大战之后妖族一众高手凋零,打架都找不到人。何况当时他受了天道之罚,伤得不轻,好一阵子才修养过来。那时候,上古大妖纷纷闭关修养,不肯再出世,一直到现在,他的日子都过得相当无聊。
这个穿着斗篷的怪物实力竟然跟他在伯仲之间,太可气了!
怒从心头起,怒火越旺盛,手底越没有章法。
反观斗篷人却没什么变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甚至觑了个空隙掐诀成刃,利刃贴着大嘴的红肚兜而过。肚兜没烂,却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斗篷人甚至还为此朝大嘴哼笑出声,语气尽是挑衅和鄙夷。
这是他最喜欢的肚兜了!
啊啊啊!
大嘴的怒火越添越旺,手底越发没了章法,斗篷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真切。最后终于觑了个空隙,一招术法打出,直直击中大嘴右肩。
大嘴不妨之下直直从半空掉了下来,晏如大惊失色,连忙闪身过去将人接住。
斗篷人也随之落地,冲着大嘴不屑地说了一句:“上古凶兽,不过如此。”清清淡淡,平平常常。
然而,饕餮脾气最为暴烈,斗篷人一系列铺垫在前,大嘴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烧,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彷如火上浇油,“砰——”一下子整个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