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黑沉,夜阑人静。
陆青斐到警察局时,还觉得不可思议。
方正端肃的大师兄竟然会打架,真稀奇。
一个年轻女子看见她,挂着和煦笑容上前:“是陆青斐小姐吗?”
陆青斐点头:“是的,请问谢云寂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在游艇俱乐部先出手打人,被我们局长撞见带了回来。”女子说,“如果能获得对方的原谅,双方言和,没什么事就能走了,但他怎么说也不肯道歉。”
“顾局在跟另一位当事人聊,你先跟谢云寂沟通一下吧。”
女子带陆青斐去见谢云寂,房间空荡,光影昏暗,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陆青斐进门,便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谢云寂,他低垂着脑袋,瞧不清神情,听到动静,他才慢慢抬眼望过去。
对视半晌,没有人主动开口。
须臾,陆青斐说:“我知道了。”
她丢下一句,转身便离开。
起初学听心咒的时候,陆青斐是怎么都想不到会用在大师兄身上。
谢云寂在攀岩俱乐部撞见了江珩,以为他是离珩,为自己的小师妹鸣不平,怒火冲天地把人家揍了。
……不是。
鸣什么不平啊。
陆青斐叹了口气,颇感无奈。
她跟年轻女警说要见被打的那个人。
“他在我们顾局的办公室,请跟我过来。”
局长办公室里,陆青斐敲门进来,顾局有事要处理此刻并不在。
江珩懒散靠着椅背,仿佛早知道陆青斐会来,似笑非笑地问她:“你说说看,平白打人的正当理由。”
“你长得跟我师兄很像。”陆青斐也没跟他寒暄,简明扼要说,“我大哥跟我师兄有仇。”
一句话便把人际关系和恩仇说清楚了。
别人菀菀类卿都是谈恋爱,轮到他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
江珩神色莫测道:“你也以为我是你师兄?”
“不是。”陆青斐说,“我对他很熟悉,能分清。”
江珩不轻不重问:“既然能分清,在电梯口盯我做何?”
陆青斐莞尔道:“礼尚往来。”
因为他在盯着她,所以她也盯他。
江珩微不可查地扬了下眉。
他回想前面的话。
——“我对他很熟悉。”
很熟悉。
这三个字非常微妙。
办公室仿佛与外界隔开自称一体,异常寂静,只剩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
江珩屈指轻点桌面,漫不经心道:“你师兄是你前男友?”
陆青斐怔了怔,迎着他的目光说:“他是我债主。”
她的回答听得江珩若有所思。
让江炽代转的钱,及短时间帮江炽厘清利弊。
处于弱势地位却不被动,观点一针见血,话术有条有理,用情理动人,以利益诱惑,处处戳及痛点软肋。
凡事算得清清楚楚,条缕分明。
他用带笑的口吻说:“你不像会欠人钱财。”
“不是钱债。”
陆青斐不遮不掩,语调坦然:“是情债。”
出乎意料的答案。
江珩神色微顿。
情债,代表感情不平等。
她是没那么喜欢,还是一点也不喜欢?
语气寻常,眸光清明,瞧起来冷静又理智,估计是后者。
陆青斐看向桌上的药膏,又瞥了眼江珩脸上的一块淤青,主动走上前,从容说:“我帮你吧。”
江珩没阻止,静静地看着她拆开药膏和棉签。
棉签刚触及皮肤表层,江珩便低嘶声,悠悠道:“温柔点。”
陆青斐呆愣一瞬。
她没说话,擦拭的力道稍微放轻,距离也拉近了些,不经意间蹭到彼此的衣服。
江珩能感受到陆青斐靠近的气息,及她轻柔的动作。他敛下眸,问:“一模一样?”
陆青斐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手上动作稍停。
想了想,她回答:“也不是。性格不一样。”
师兄他没有这么娇气。
离珩就算身受重伤,也要耍酷,死要面子装没事。
哪里会碰个伤口就倒吸冷气,还要求温柔一点。
像的话,除了长相外,他们可能都不可一世吧。
江珩谁都不放在眼里,离珩视万物为蝼蚁。
陆青斐暗自思忖。
江珩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闻言轻扯唇角:“你知道我什么性格?”
陆青斐抬眼,明亮黑眸倒映着江珩的模样,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让她有点恍惚,须臾才恢复往昔浅淡的笑意。
陆青斐不顺着江珩的问题,巧妙地说:“生活环境不一样,性格自然不同。”
打太极的话术,江珩听出了防备。
他耷拉眼皮看挤药膏的陆青斐,余光瞄至她左手手腕。
凌晨时分,轰隆巨响,闷了整夜的大雨倾盆而下,室内能清晰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擦完药,陆青斐低头把棉签放好,转过身时被不由分说扔来一件外套,触感柔软面料细腻,还带着余温。
江珩无甚表情地扯了下衣袖,外套宽长,很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被你大哥弄脏,劳烦你这个妹妹洗干净还我,这事就清了。”
他的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
什么洁癖怪。
突如其来的气息和温度,洗衣凝珠的淡香钻进鼻腔,让陆青斐脑子滞了会儿。
江珩又说:“披着,别把衣服折坏。”
哪来的怪衣服,还有bug。
陆青斐轻轻眨了下睫毛,反应过来说:“多少钱,我买下它。”
似乎觉得买卖吸引力不大,她还补充一句:“以三倍价格。”
江珩:“……”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显豪气。
江珩很干脆地拒绝:“不卖。”
他毫无商量的余地,陆青斐也不扭捏:“那留个联系方式,洗好还你。”
老让江炽做中间人也不是办法。
江珩朝她伸出手:“手机。”
男人宽厚的掌心向上,肤色冷白,五指修长漂亮。
陆青斐却没给他,她握着手机,抬头看他,启唇说:“你报号码吧。”
语气浸着难以察觉的不容置喙,仿佛不报就要把他衣服烧成灰。
江珩在心里啧了声,面不改色收回手,把电话号码告诉她。
没一会儿,他的手机便响了。
交换完联系方式,江珩往外走,他高大身形忽地停在门口,回过头,以目光点陆青斐的手,懒洋洋道:
“别用手洗,衣服金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