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非常警惕,一把缩回自己的手,像一只受了惊的动物。
他睁大双眼:“你到底是谁?”
祁景川余光往周围瞥了瞥,四下无人,于是他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七天前,你的手机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叫《梦境游戏》的APP,这个APP自动识别你的身份,你想卸载,但是怎么都卸载不掉。就算你换一部手机,它还是出现了。每天晚上十二点,这个APP准时向你推送一条倒计时。直到昨天夜里,十二点一到,你就像是晕倒了一样,忽然失去了意识。等你再睁开双眼,你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个叫张家村的地方,成了这里的村民。”
男生喉结上下重重滚动了一下,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祁景川平静地看着他:“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男生也看着祁景川,神情中写着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这个俊秀的青年。
祁景川颔首:“你很谨慎,有不错的警觉意识。”
这个男生在新玩家里已经算非常不错了,他对陌生人有警惕心,不轻易泄露信息,没有表现出新人常有的崩溃和慌乱。
男生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是剧本杀骨灰玩家,自己经营了一家剧本杀店。”
祁景川闻言,轻轻笑了笑。
这个男生同时也在试探他,张家村的村民不会知道什么叫“剧本杀”,只有现实世界来的玩家才有这个概念。
“剧本杀我没有玩过,但我在桌游店里兼过职,”祁景川嗓音平稳地说道,“当过主持人,也就是Dungeon Maste,圈子里简称DM,主要负责把控整体节奏、推进流程、调动玩家情绪。”
男生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十多秒后,男生微微侧开身:“进来吧。”
·
祁景川进了男生的屋子,极其简陋,用家徒四壁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即使在落后贫困的张家村,男生住的这间屋子也算破落的。
墙体斑驳,石灰脱落,露出墙里粗糙的砖块,就连屋顶瓦片都残缺不全,用一坨坨塑料布堵住了漏风的地方。
小院子里杂草丛生,凌乱不堪,地面坑坑洼洼。
走进屋里,甚至可以说是贫无立锥之地。一进屋,一股难以名状的霉味扑鼻而来,室内光线昏暗,空气潮湿。
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简笔画,家具简陋至极,一张破旧的木桌、几条残缺的板凳,就是全部家当。
炕上铺着的一床打着补丁的旧棉被,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显得格外单薄且寒酸。
男生在板凳上坐下,深深呼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我平时除了玩剧本杀,还有个爱好,就是看小说,什么无限流、规则怪谈这种。我分析了一下,我应该是穿越到了一个生存游戏里,要做个什么任务,才能活着回到现实世界。这里边的人都不是人,是怪物,整个张家村都有问题,埋藏着很恐怖的大秘密。”
“大致没错,”祁景川沉吟几秒,感慨道,“看来平时看看小说也是有好处的。”
男生继续说:“就是太点背了,穿越进来成了个大穷|逼,连一床暖和点的被子都没有。”
“时间紧张,我不能在你这里停留太久。”祁景川说,“下面我要告诉你关于梦境游戏的基础常识,我只说一遍。”
男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仰头看着祁景川:“你说。”
祁景川言简意赅地向男生介绍了梦境游戏,包括要如何在这个游戏里存活——不要被梦境发现你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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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祁景川说的,男生瞳孔微微放大,喃喃道:“......梦境游戏?”
祁景川颔首:“对,梦境游戏。”
男生哆嗦着嘴唇,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可是为什么会是我......我从来没做过坏事,我、我大三就创业了,我收养了八只流浪猫,我每个月都按时纳税,还会定期给乡村学校捐钱......这个世界上作恶多端的人那么多,怎么挑也不该挑到我啊......”
祁景川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听他的心路历程,打断道:“你手上的两张黄牌,到底是怎么来的。”
“黄牌?”男生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这、这叫黄牌?有人告诉我,只要拿到三张这样的黄色东西,就能知道游戏的出口在哪里。”
祁景川眉心紧皱,立即问:“是谁这么告诉你的?张虎?还是艾琳?”
男生摇头:“这我不能说,我答应要保密的,那个人告诉我这些是在帮我,我不能出卖他。”
然而下一秒,祁景川眼神中掠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他笃定地说:“是张丽红告诉你的。”
男生讶异地张大嘴:“你怎么知道?!”
祁景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底却毫无笑意。
这个男生不是那种毫无戒备心的新人玩家,他有丰富的剧本杀经验,所以给了他一定的警惕性和适应性。
张虎和艾琳光从长相上来看,就是那种有攻击性的类型,不会这么快获得这个男生的信任。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外表清纯柔弱如小白兔的少女钱星星——也就是这个梦境中的张丽红。
男生看见祁景川冷凝的神情,语气紧绷:“黄牌......到底代表什么?”
祁景川回答:“黄牌代表警告,拿到三张黄牌,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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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秋天!你在吗!”
祁景川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张丽红清甜的喊声。
叫张秋天的男生倏然站起身,下意识地欣喜道:“是张丽红来了!”
祁景川说:“她每天这个时候都来?”
张秋:“我在这里面的名字叫张秋天,是个孤儿,而且张秋天腿有残疾,没有劳动能力。张丽红非常照顾张秋天,经常饭点来给张秋天送饭。”
“也就是说,”祁景川沉声道,“你进入这个梦境两天了,她两天都来给你送了饭,你也拿了两张黄牌。”
张秋天点头:“对,今天是第三天。”
祁景川忽然嗤笑一声:“我没猜错的话,张丽红把村长也带来了?”
张秋天微微讶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祁景川平静地说:“你马上也会知道的。”
屋子外,张丽红敲了敲门,继续喊道:“张秋天,你开开门呀,我和我爸给你送饭来啦!今天我娘给你炒了回锅肉,可香了!”
送了两天饭,实际上是给张秋天送了两张黄牌。
今天是第三天送饭,送来的恐怕是断头饭。
张秋天忽然有些犹豫,他心中的天平不知道为什么向祁景川倾斜了几分,犹豫着问:“我、我应该去开门吗?”
祁景川抬了抬下巴:“去吧。记住,你叫张秋天,你是个孤儿,腿有残疾。”
张秋天朝着屋外健步如飞地走去:“记住了。”
祁景川声音加重几分:“张秋天,你是孤儿,腿有残疾。”
张秋天脚步顿了顿,然后他调整走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