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看了看刘协,深感佩服。
刘协让曹操亲自来处置满宠和夏侯惇,既卖了人情,也让曹操又一次成了刽子手,亲手杀掉忠于他的人。
这一招,不仅高明,也非常毒辣!
看似如何处置满宠,全凭曹操自己做主,刘协不过问,也不插手。
但在许都作乱,而且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满宠的死罪,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曹操想保也保不住,现在满宠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麻烦,必须尽快的解决掉。
上一次杀了程昱,这一次又要杀满宠。
这种事,曹操做的越多,就越会失去人心。
那些追随曹操的人,难道心里就不担心?就不害怕吗?
追随曹操,大家究竟图什么呢?越是忠心,死的越快,死的越冤。
而且,还死的毫无意义,毫无尊严!
程昱就是个例子,虽然他的家小得以保全了性命,却没有人愿意接近他的家人,曹操也不会给他们多么优厚的关照,最多是衣食无忧,程昱的子嗣,再想做官,再想进入仕途,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
曹操的路,越走越窄了。
陈宫暗自冷笑,究竟是悬崖勒马,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忠臣,还是继续冒险,最后众叛亲离四面楚歌呢?
曹孟德,就算你是枭雄,可是,谁让你的对手,是皇帝呢?
刘协一行人,边说边聊,渐渐来到了柳河桥。
深秋的柳河桥,给人一种宁静和优雅的感觉。从桥面上望去,静静流淌的小河上漂浮着几片黄叶,掠过银光闪闪的河面,令人心旷神怡。
河畔上,时常有一些世家公子和富家小姐穿着华贵的服饰,依偎在桥头,或是互相嬉笑打闹,或是谈天说地,一如往昔上演着甜蜜的暧昧。
柳河桥的木桩上,刻着一行行细小的名字,有些名字显得比较陌生,有些则足够熟悉。
年轻男女们喜欢在游玩的地方刻字,留下自己的足迹,从古至今,这个习惯倒是一直流传了下来。
刘协站在桥头,随意的看着,以前来这里赏玩的景象,渐渐的在脑海中清晰的闪现出来。
不管他和曹操两人如何争斗,如何角逐,不管世道多么混乱,对这些衣食无忧的公子小姐们来说,他们仿佛永远都沉静在浪漫的童话世界里。
陈宫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叹息道:“不过是一群膏粱子弟,衣食无忧,除了整日游荡,就是男女之间附庸风雅,实在无趣的很。这种地方,陛下以后还是要少来为妙,免得污了慧眼,堕了心志。”
刘协笑了笑,“朕来这里,只是游荡散心罢了,公台如果能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当成故事来看,也别有一番风趣。”
欣赏了一会风花雪月,刘协马上步入正题,“对了,在官渡开战之前,朕曾经分别给荆州刘表和益州刘璋送去书信,要求他们一人支援一万兵马,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回应,现在,已是深秋了,对不听话的人,是该敲打一下了。”
陈宫点了点头,是该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当即愤然道:“陛下,刘表号称八骏,自诩仁义贤明的君子,对朝廷也曾表过忠心,可是他这次的做法,实在令人寒心,非忠臣所为。”
贾诩更是一针见血的说道:“刘表和刘璋,都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这场官渡之战,朝廷虽然占据大义,但毕竟袁绍实力更为雄厚,所以他们没有贸然站在陛下这一边,现在是该好好的清算一下了,陛下不妨先拿刘表下手。”
刘协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朕打算,让甘宁去做襄阳太守!”
贾诩和陈宫双双点头,贾诩还竖起了大拇指。
竖大拇指表示称赞的习惯,恰恰就是从汉朝开始的。
让一个刘表之前看不起的甘宁,来做荆襄九郡最核心位置的太守。
襄阳是荆州的治所,也是历来兵家的必争之地。
而恰恰,甘宁之前曾经在刘表身边待了很久,受尽了冷落。
赵云也忍不住笑了,“陛下出手,果然出人意料,简直无法想象,甘宁去做襄阳太守,刘表等人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贾诩道:“这件事,刘表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挠的,一旦襄阳归入朝廷,不仅刘表颜面无存,荆州他也恐难以保全。”
刘协冷笑道:“刘表既是汉室宗亲,又是汉臣,就算他要阻止,他也不敢明着来,接下来,无非就是跟朕讨价还价罢了。”
贾诩连连点头,看来皇帝和曹操明争暗斗这么久,已经精通了博弈的精髓。
刘表就算反对,也不敢明着反对,无非就是跟皇帝讨价还价,反正,到最后,刘协肯定会让他割肉放血的。
“子龙,马上传令甘宁,率领一千名锦帆营的将士,前往襄阳赴任,诏令朕回去就下发。”
赵云急忙点头,皇帝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陈宫忍不住笑道:“真想去襄阳看一看,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协笑道:“公台如果想去的话,可以和甘宁一同前往。”
陈宫急忙拱手,“多谢陛下恩准,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
刘协点了点头,等陈宫离开后,赵云有些担心,说道:“陛下,甘宁性如烈火,陈宫也刚正不阿,这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刘协笑了,“荆州这摊水,是该有点响动了,不然,还真以为一切都是他刘表说了算呢?”
贾诩眯着眼睛,暗暗佩服,他已经看出来了,皇帝就是要让甘宁去大闹一番。
要让天下人都看一看,这是皇帝的任命,谁敢反对?
甘宁是襄阳太守,襄阳的事情就应该甘宁说了算,荆州就应该由朝廷说了算。
刘表要想继续做荆州之主,就必须低头认错,向皇帝让步。
别以为离着这么远,就动不了你,只需一纸任命,就能把你荆州搞的鸡飞狗跳,让刘表体会到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甘宁接到命令后,还问了一句,“陛下有没有交代什么?”
甘宁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脾气有点暴,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交代,甘宁可以适当的压一压自己的火气。
传话的摇了摇头,“陛下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你马上赶往襄阳,尽快到任,陈尚书将会随你一同前往。”
甘宁拍掌大笑,“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甘宁越想越高兴,一想起之前在刘表那里被冷落,被无视,甘宁心里就蹭蹭的往外冒火。
他激动的握紧拳头,真心感谢皇帝给自己的这个机会。
如果皇帝让他去别的地方上任,肯定远不如去襄阳更让甘宁解气,更有成就感。
“还是陛下知我啊!”
过了一会,甘宁咬牙道:“刘表老儿,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你。”
陈宫收拾好,两人随后领了旨意,一同离开。
还没等出城,陈宫就吓了一跳,甘宁选出了一千名精壮的士卒,每人一匹高头大马,腰间都挂着铃铛,头上都插着鲜亮的羽毛。
甘宁大笑了一声,“兄弟们,伱们中间有很多人两年前是跟我从襄阳来的,现在我们重回襄阳,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让那些当年瞧不起我们的人好好的看一看我们的威风。”
将士们齐声回应起来,“嗷嗷!”
众人无不扬眉吐气,现在跟着皇帝,大家心里特别敞亮,特别痛快。
甘宁做了襄阳太守,甘宁的部下必然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们一路吹吹打打,还没离开许都,事情就已经传开了。
郭嘉刚刚回家探望了妻子,听到响声,好奇的来到街上,正好看到甘宁带人从他门前经过。
知道怎么回事之后,郭嘉直摇头,心里默念道:“刘表,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但是郭嘉,同时也捕捉到了另一个信号,皇帝已经掌握了整个豫州,现在又把手伸向了荆州。
接下来,他的崛起将会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控制。
所以,留给曹操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如果今后全方面被皇帝超过,碾压,那曹操还拿什么竞争啊?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今日,天公不作美,从下午开始黑云便开始聚拢,到了夜里,便下起了大雨。
徐晃回到家中,没有再出门,他朋友不多,平日里也不怎么喜欢应酬。
外出征战这么久,难得回家一趟,只想把这短暂的时间,都留给家人。
儿子徐盖已经十几岁了,和徐晃一样,从小就体质强悍,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野性。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因为雨势太大,响声混在一起,徐晃一开始也没有听到。
外面的人并没有不耐烦,一连敲了好几次,徐晃总算是听到了。
徐晃住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院落,家里倒是有两个上了年纪的仆人,但赶上下雨天,徐晃便早早的让仆人睡下了。
徐晃披上蓑衣,冒雨来到门前,把门打开,见门外站着两个人。
虽然打着雨伞,但雨势太大,明显能看到来人衣服已经淋湿了。
因为打着伞的缘故,徐晃一时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便问道:“你们是?”
一个青年人的声音随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公明,故人来访,不知来的是否冒昧。”
“是陛下。”
尽管雨水淋在身上带着丝丝的凉意,可是,当听出是皇帝的声音,徐晃的心里顿时涌入了一股暖流,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雨伞随即缓缓向上举起,露出了刘协爽朗的笑容。
“深夜叨扰,实在唐突啊。”
徐晃连忙把身子让开,“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跟在刘协身边的是赵云,赵云也冲徐晃笑了笑。
临进来的时候,赵云还不忘警觉的往四周看了看。
虽说,这几日,已经没有人再敢大胆的在皇帝身后跟梢监视了,但赵云的习惯却一直保留着,时刻不敢放松。
现在,贾诩担任了许都令,日夜清查碍事的小尾巴,发现一个,马上缉拿一个。
再说,许都的控制权已经落在皇帝手里了,曹操也不会继续明目张胆的派人跟踪监视了。
进屋后,徐晃顾不得摘下身上的蓑衣,就要大礼参拜,被刘协急忙用手拦住。
“公明,这些年,朕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啊,真是委屈你了。”
徐晃急忙摇了摇头,眼睛已经有些泛红,“陛下说哪里话,臣并没有觉得受了委屈。”
看到了徐晃的妻儿,刘协笑着打过招呼,然后说道:“好了,咱们慢慢聊,你先把蓑衣拿下来吧,身上也淋湿了吧?”
蓑衣可以挡雨,但效果有限,雨势稍微大一些,身上还是会被淋湿的。
徐晃赶忙把蓑衣脱掉,收好放在一旁,然后又把妻儿简单的做了一番介绍。
刘协很喜欢孩子,亲切的拉着徐盖,问了他很多问题。
客套了一番之后,徐晃摆了摆手,让妻儿到里屋去了。
徐晃沏了茶水,恭恭敬敬的递给刘协,“陛下,您的衣服也淋湿了,臣这里寒舍简陋,也没有可以给陛下更换的衣物,陛下不要怪罪,您先喝杯茶水,暖暖身子。”
刘协笑着接过茶水,“公明,不必客气,朕来你这里,可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啊,这些年,你一直待在曹操的身边,想起来,朕还有些后悔,也许当日不该让你去曹操的身边。”
徐晃急忙摇头,“陛下,臣从来就没有埋怨过,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帮到陛下,臣都愿意。”
徐晃是第一个刘协亲自招募的人,赵云是第二个。
但是现在,就连吕布陈宫这些后来者,也能经常和刘协见面待在一起。
可是徐晃呢?至少他和刘协见面,不能公开被人看到。
刘协并不渴,但还是喝了一口,然后发自内心的说道:“公明,要不朕把你调回来吧,调到朕的身边,就算表明身份,曹操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徐晃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陛下,曹操对我很器重,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曹操并没有怀疑过我,冒然离开的话,这么多年的付出不就白费了吗?臣还是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吧,也许以后对陛下更有用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