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看着贾诩,忍不住问道:“文和,对世家,陛下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贾诩笑了笑,“陛下自然是很重视世家,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专程来向你解释这么多了。”
荀彧便没有多想,尚书台其他任职的官吏,听到两人的谈话,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多是世家子弟,世家对他们来说,既是荣誉,也是身份的象征。
等离开尚书台后,贾诩独自来到偏殿,刘协怀里正抱着两岁大的儿子刘熙,在哄孩子。
刘协经常不在许都,陪伴儿子的时间也不多,不知不觉,小家伙都已经两岁大了。
吕布的女儿吕玲绮,最近也有了身孕,因为曹操保留实力所带来的不满,刘协不好的心情也被冲淡了不少。
见到贾诩后,刘协把儿子交给了太监张宇,张宇识趣的抱着小家伙离开了。
刘协摆了摆手,对贾诩说:“坐!”
贾诩连忙躬身谢坐,等坐下后,贾诩便说道:“陛下成立书院这种小事,依臣来看,根本没必要向世家解释。”
刘协摇了摇头,“此事非同小可,世家的反应必须引起重视,朕让你给荀彧传个话,再由荀彧出面,这件事就不会引起不满了。”
贾诩道:“可臣觉得陛下有些过于忧心了。”
刘协站了起来,“如果仅仅只是成立一个学院,自然没必要小题大作,可是,如果是十个百个甚至更多呢?”
“臣明白了,这一次只要没有人反对,那么接下来,陛下便可以继续推行此事,今后哪怕出现再多的学院,世家也不会出来阻挠了。”
刘协语重心长的说:“文和,这个天下需要很多的读书人,不是只有做官才需要读书人,各行各业都需要。朕这次先设立一座学院,也仅仅只是迈出了一步罢了,对世家,你怎么看呢?”
贾诩道:“世家就像一棵棵的苍天大树,盘根错节的连在一起,他们根深蒂固,互通婚姻,利益捆绑,确实对陛下来说是个巨大的阻力,不管任何事情,能取得世家支持,必然事半功倍,若是世家阻挠,就会困难重重,事倍功半。但陛下既然为天下万民谋利,日后就必须把世家掌控在手中,若要掌控世家,手段就不能过于仁慈。”
贾诩出谋划策只在乎结果,至于过程会不会过于狠辣,他并不在乎。
以前贾诩比较低调,但是自从追随了刘协后,只要刘协向他问计,贾诩绝不保留,一直都是尽心谋划。
很显然,贾诩希望刘协到时候拿出更加强硬的手段,震慑一些世家,甚至必要时,可以挥动屠刀!
因为政治,历来都是黑暗而充满血腥的!
刘协皱了皱眉,如果不是担心世家会阻挠,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多的在各地成立学校。
“这次就先这样吧,天下尚未安定,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贾诩点点头,又建议道:“陛下的当务之急,要趁着曹操留在了荆州,迅速安定中原。”
“不错,朕正有此意。”
既然曹操想保存实力,索性刘协就由着他。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刘协道:“甘宁现在还留在长沙,文和怎么看?要不要朕给他们下个命令?”
贾诩沉思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陛下,曹操和孙权经此一战,已然势同水火,甘宁夹在中间,接下来难有施展的机会,不如陛下先把甘宁召回来吧。”
“一旦召回甘宁,荆南一带必然会引起孙权和曹操的争夺,他们愿意打就打吧,陛下也好集中精力谋定中原。陛下不妨把这件事适当的给刘备透漏一点消息,免的被曹操抢先占据荆南。”
“好吧,朕也好久没见甘宁了,还有黄老将军自从归顺朝廷,一直还没有见上一面呢。”
“对了,文和,朕听说,你的家人早就已经搬到许都了,可你的几个儿子,至今还没有投身官场,你是怎么想的呢?”
贾诩有三个儿子,长子贾穆,次子贾访,三子贾玑。
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年了,但贾诩从未想过为他们谋定前程。
因为贾诩的风评不太好,他在许都的朋友也不多,也没有人主动举荐他的儿子。
贾诩现在担任许都令,这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再加上他之前给李傕等人献计反攻了长安,又追随过张绣,所以偌大的许都,除了刘协帮他收了陆逊这么一个学生,基本上平日里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和贾诩往来。
“陛下怎么今日想起问这些呢?犬子莫非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吗?”
刘协的主动关心,反倒让贾诩有些警觉。
刘协却笑了,“文和,你多虑了,你在朕身边辅佐,为朕尽心办事,难道朕就不能关心一下你的家小吗?”
贾诩显得有些尴尬,刘协安慰道:“在朕身边,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要有什么顾虑,朕不是个喜欢算旧账的人,只可惜,曹操这一次就想的太多了,患得患失,生怕灭了江东,朕会找他清算。”
“你现在为朕做事,自然和朕是一条心,为人父母,有哪一个不希望子女有个好的前程呢?文和难不成不想让他们涉身官场?”
贾诩连忙摇头,“这倒也不是,只不过……”
刘协摆了摆手,打住了他,“文和,你不必再说了,抽时间朕会考教他们一番,若果真有才能,自然会酌情予以安置,有才能的人让他们在家中闲置,这是朕的罪过。”
刘协主动揽责,他要打消贾诩的顾虑。
贾诩因为自己名声不好,不忍心让儿子投身官场,刘协完全能够理解。
和贾诩又聊了一会,刘协就溜达着去了街上,来到这个世界,刘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那就是逛街。
逛街不仅能够散心,也能让刘协更好的感受这个世界,从而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许都民风淳朴,加上治安远比别的地方都要严格,别看街上熙熙攘攘,秩序却井然有序,一点都不显得杂乱。
而且,百姓们对见到皇帝,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加上刘协身边有护卫随行,并不会出现蜂拥围观的场面。
渐渐的,刘协来到了西城边上,这里已经偏离了主城区,屋舍少了许多,类似郊区一样,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刘协信步走在路上,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漫步闲逛。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穿的素色的裙子,右手拿着一把刀,另一只手则拎着一只母鸡。
母鸡意识到即将小命不保,正奋力的扑腾着,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走。
见那女子衣着不俗,不像农家女子,刘协饶有兴趣的停住了脚步。
下一刻,那女的便飞快的挥手,在鸡的脖子上一刀划了过去,干净利落,紧跟着,血便汩汩的流了出来,鸡用力的扑腾着,很快动静就小了许多。
少妇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这么很淡定的看着。
一身雪白的长裙自始至终,都没有被鸡血溅到。
过了一会,女人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看向刘协这边。
两人四目相对,刘协隐约觉得有些眼熟,过了一会,刘协便笑着走了过去,脚步明显比刚才加快了不少。
刘协走近了,神情明显变的有些激动,这个女人他越看越像弘农王刘辩的女人唐妃,算起来,唐妃还是刘协的嫂子呢。
那女人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刘协两眼,显得也有些犹豫,毕竟这些年,刘协的变化也很大,离开长安的时候才十几岁,可他现在都二十多了,已经长成大人了。
变的更加挺拔,更加俊朗,尤其是刘协身上的气势,和之前唯唯诺诺的时候天壤之别。
“陛下!”
过了好久,那女人终于认出了刘协,把手里的鸡丢在了地上,盈盈下拜,“臣妾弘农王妃,拜见陛下。”
刘协想要伸手搀她,又觉得男女有别,便摆了摆手,“快起来吧,这些年,唐妃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刘辩被董卓赐了毒酒,害死了,但唐瑛并没有和刘辩一起死,有一段时间,她返回了家中,她的父亲是当时的会稽太守,想让她再次改嫁,唐瑛没有答应。
李傕攻下长安后,见她长得漂亮,又曾是少帝的女人,便对她动了邪念,想把她强娶过来,唐瑛抵死不从,最终李傕也只得放弃。
刘协听说了唐瑛的事情,把她接到了宫里,让人好生照顾,但是之后东归洛阳的时候,不幸走散了,打那之后,刘协也曾经派人打听过,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想不到再次见面,唐瑛却改变了许多,刘协指了指地上的那只已经死透的母鸡,笑道:“杀鸡这种事,以前你别说做,看都不忍心看,现在竟做的如此熟练,看来这些年,你的变化很大啊。”
唐瑛勉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陛下,寒舍简陋,陛下若不嫌弃,您进来坐吧,臣妾的事情说起来几句话也说不完。”
刘协点了点头,走进了屋中,虽然唐瑛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但是家中的摆设却很简陋。
只有三间竹屋,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屋子里也没有像样的摆设。
房前房后,倒是养了不少花,各色各样的,争奇斗艳,开的满园飘香。
接下来,唐瑛放下手头的事情,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了一遍。
原来,当年和队伍走散后,她又返回了故土,虽然她的父亲没有再强迫她改嫁,但是两父女的关系相处的并不好。
加上唐瑛的敏感身份,唐瑛在家里几乎很少出门,后来她的父母先后染病去世,家中再无亲人,唐瑛便离开了故土。
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孤身在乱世漂泊,其中的艰辛让人无法想象,但唐瑛都咬牙撑了过来。
甚至她还跟人学了剑法,再也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了。
兜兜转转,唐瑛最后来到了许都。
“既然来到了许都,为何不来找朕呢?”
刘协本是一番好心,可说出这番话,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唐瑛轻轻的叹了口气,回道:“陛下的事情,臣妾没少听人提及,陛下励精图治,志在天下,我这些年一个人过的很好,也已经习惯了。”
唐瑛是刘辩的女人,如果刘协再把她接到宫里,不仅让她觉得束缚,两人的身份也会显得很尴尬。
“如果你过得很好,不想跟朕去宫里,朕完全能理解,朕不会勉强你的,深宫大院的,只怕你已经不习惯了。”
唐瑛点点头,“若非陛下今日喊我唐妃,已经好多年没人这么喊了,我也已经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
刘协再次点头,作为一个穿越人,刘协完全能够理解,对唐瑛来说,自由更重要,她一个人自由自在,远比待在宫里要好的多。
刘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兄已经过世多年,我知道,你对他情深义重,但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唐瑛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陛下,臣妾真的已经习惯一个人了,这些年,虽然孤苦一些,心里倒也安然,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回弘农一趟,去看望亡夫。”
刘协顿时心生敬佩,“那好,今后你也不要跟朕生分,若是得闲,可以进宫去看望一下皇后她们,一别这么多年,伏皇后董贵人她们也经常提到你,大家都挺想你的。”
唐瑛点头答应了,刘协朝站在一旁的赵云看了一眼,觉得两个大男人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合适,便笑着告辞离开了。
刘协真的很高兴,至少唐瑛平安无恙,她现在一个人,看的出来,过的还可以。
赵云在回去的路上,开口建议道:“陛下,您看是不是回去,让人给她送一些钱财过来呢?她毕竟是弘农王妃,一个人吃穿住行,太过清贫也不好。”
刘协摇摇头,“不必了,恐怕钱财对她来说,已经成了身外之物,再说了,若她知道是是朕送来的,又怎么会要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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