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的冒赈大案,消息传到京城。
庙堂之上,文武百官一时竟集体失声。
所有大臣都被吓到了。
冒赈大案,堪称是千古奇贪异事,骇人听闻!
更让人震惊的是云逍对涉案官员、士绅的处置。
五品之上,全部拿下彻查,并建议陛下以《大诰》严惩。
牵扯其中的浙江世族,抄没家产,族长下狱,族人也受到牵连。
惩处范围之大,刑罚之重,堪比太祖、成祖当年的大清洗。
崇祯接到李标、王承恩等人的奏折之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吃饭,也没有表态。
事关云逍子,皇帝又态度不明,因此大臣们也不敢胡乱出头。
万一要是站错了队,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首辅温体仁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如今这大明官场上,哪一个官员,没有亲朋故旧?
他是浙江湖州人氏,那么多的浙江官员、士绅被惩处,当中不乏他的亲朋。
这些天有很多人登门求情,搞得他十分头大。
这天,温体仁下朝回到府邸。
刚下官轿,儿子温佶就迎了上来。
温体仁有三个儿子,都十分平庸,不是做官的材料,靠着他的荫庇在京城做小官儿。
温佶年纪最小,也最受其宠爱,此时任中书舍人。
温体仁问道:“大冷的天,怎么在这里等候?”
温佶恭敬地答道:“家里来客人了!”
温体仁眉头一皱,“不是说过,这几天一律不见客的吗?”
温佶无奈地道:“岳父大人与施凤来联袂而至,儿子不敢拒之门外。”
温体仁也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声。
温佶的岳父叫蔡奕琛,浙江德清人氏,此时任太常寺少卿(后来担任南明朝廷的礼部尚书)。
施凤来就更不必说了,
前首辅,同样也是浙江人。
他们此时来拜访,还能有什么好事?
一个是亲家,一个是前首辅,以前有过提携之恩。
怎么都不可能拒之门外。
温体仁来到花厅。
等候许久的施凤来与蔡奕琛,赶忙起身见礼。
温体仁佯装不知二人的来意,热情地与他们寒暄着。
每当二人要把话往正题上引,他就有意引到一旁。
都是千年的狐狸,都在玩儿聊斋。
“元辅大人,你可要为民做主,救浙江万民于水火啊!”
最后还是施凤来失去了耐心,不再绕圈子,向温体仁摊牌了。
温体仁惊讶地说道:“施公何出此言,莫非浙江又遭灾了?”
“苛政猛于虎,云逍子倒行逆施,祸害全浙,比天灾还要严重啊!”
施凤来将云逍的斑斑劣迹,向温体仁娓娓道来。
将云逍在浙江的所作所为,描述的比起魏忠贤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体仁不动声色,竖着耳朵倾听,却不置一词。
施凤来见故乡情打动不了温体仁,于是又改变了策略。
“元辅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在浙江,坊间都在流传着一个说法,说什么‘木偶元辅,道士宰相’。”
“老夫听了这话,深为元辅不平啊!”
施凤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温体仁神色顿时大变,冷哼一声,“此等坊间流言,施公还是不要乱讲的好。”
说完,温体仁然后端起了茶杯,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施凤来和蔡奕琛见状,起身告辞而去。
二人出了温府。
蔡奕琛无奈地说道:“温体仁受云逍子举荐,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又怎会出面,向陛下仗义执言?”
“蔡大人,你还是不了解温体仁啊!”
施凤来摇摇头,自信地一笑。
“温体仁心机深沉,野心勃勃。”
“如今他当了首辅,却没有首辅的威望,处处仰人鼻息。”
“所推行的政令,都是为云逍子卖力,他又怎会甘心?”
“这次机会十分难得,温体仁不可能看不出,只要一举扳倒了云逍子,他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大明首辅。”
“至于举荐之恩……哼,老夫当年是怎么提携他的,他此时又是怎对待老夫的?”
蔡奕琛恍然大悟。
不愧是前首辅,成精了。
蔡奕琛笑道:“有我的那位亲家公出面,云逍子这次难逃一死!”
“单凭一个温体仁,还扳不倒云逍子。”
“严嵩当年权倾天下,文武百官弹劾过他多少次,有哪一次是成功了的?”
“可最终严嵩又是怎么倒台的?”
施凤来的一番话,让蔡奕琛醒悟过来。
随即却苦笑道:“可陛下对云逍子的圣眷,丝毫不减啊!”
“云逍子这次,可是犯了大忌!”
“不奏报陛下,一次处决上百名五品以上的官员。这就不得不让人揣测,这大明的皇帝到底是谁?”
“老夫看得出,温体仁同样也看得出,只需有人在陛下面前吹吹风,温体仁再让人瞬时上书弹劾,事情也就成了。”
施凤来笑了笑,智珠在握,胜券在手。
……
等施凤来和蔡奕琛一走,温体仁立即叫来温佶。
“明日就写下休书,将蔡氏休了!”
“这是何故?”
温佶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休妻?
莫非刚才老丈人来,跟父亲说了什么?
又或者父亲察觉到,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温体仁说道:“蔡奕琛很快就要被满门抄斩,酒糟休妻,免得祸及你和温家,”
温佶大吃一惊。
“本以为是来求情的,没想到胆大包天这等地步,竟然跟施凤来这个老货掺和到一起,妄图对云真人放暗箭。”
“云真人是何等人物,在陛下心中又是何等的位置,又岂容旁人挑拨?”
“跟云真人争权?还不如窜弄我直接去造反得了!”
温体仁冷哼一声,随即摇头一笑。
且不说云真人跟陛下是‘叔侄’的关系。
千疮百孔的大明,更是万万不能离开云真人。
这些又哪里是施凤来这种蝇营狗苟之辈能知道的?
居然以为云真人在浙江大开杀戒,会引来陛下的猜忌,真是可笑之极!
“可笑施凤来,还真把云真人当魏忠贤了,堂堂谪仙人,万事不出的圣人,还在乎这点权力?”
“我能听命于云真人,那也是我的造化。温家的荣华富贵,你爹我能否成为名留青史的名臣,全都靠云真人!”
“我儿切要记清楚了,若是我日后不在了,不管是什么滔天大浪,只需记住一点,站到云真人那边,准没错!”
温体仁捋着胡须,对温佶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