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许久。
云逍睁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我会跟张居正那样,死后家人惨遭迫害,长子被逼自缢,更是险些被开棺鞭尸。”
“你们跟着我,现在倒是风光,将来……恐怕是要受苦了!”
董小宛紧紧地抱住云逍的腿,柔声说道:“在夫君身边,哪怕只是片刻光阴,刹那烟云,奴家死也无怨。”
柳如是将脸贴在云逍的脑袋上,喃喃说道:“夫君死,奴家以死相殉!”
云逍一手抚摸着柳如是的脸庞,一手轻抚董小宛的青丝,神色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来这个世界,为破败的大明而来,为苦难的黎民而来。
即使死后身败名裂,又或是如商鞅那般被车裂。
又如何?
至少,我来过!
柳如是感受到云逍的情绪变化,顿时心中大定,笑着说道:“夫君是谪仙人,是应世而出的圣人,更是千古未有的奇男子,谁能奈夫君何?”
云逍摇头一笑,“我哪里奇了?”
柳如是吃吃笑道:“夫君从上到下,无处不奇,不信你问小宛妹妹!”
董小宛瞪着卡姿兰大眼睛,看着柳如是。
好好的说着正经事,怎么忽然画风就变了?
“今日是元宵佳节,刘太妃她们还在,奴家先去应酬,夫君心绪不佳,且休息一会儿。”
柳如是云逍脸上亲了一口。
随即朝董小宛说道:“夫君就交给妹妹了,他今天心烦,你可得尽心尽力哟!”
说完她快步离开书房,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董小宛这老实丫头,对柳如是的话深以为然。
她红着脸,坐到云逍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凑到耳畔,吐气如兰:“爸爸!”
云逍坚如磐石的道心,瞬时崩溃。
……
当晚。
刘太妃和张嫣留宿厨神居后宅。
谈及秦祥的事情,张嫣愤恨不已。
她的个性严正,当年曾多次向天启皇帝进言,痛陈魏忠贤和客氏之恶。
这次听了秦祥的诸多恶行,她也是怒不可遏。
刘太妃叹道:“咱大明如今啊,到处都是硕鼠,官员贪,太监也跟着贪。若非是云真人力挽狂澜,此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唉,也是苦了云真人,一个方外之人,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操不完的心。”
张嫣跟着说道:“今日夜宴,他一言不发,神情极为疲惫,想必也是心力憔悴……以前他可不是这般模样,天塌下来,也是风轻云淡的。”
此时正在后宅某个院落房间里休养生息的董厨神,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正说话间。
一名太监进来禀报:“云真人让人传话过来,请太子爷明天早上,随他一起去一趟苏州织造局。”
刘太妃愕然问道:“云真人这是要做什么?”
太监答道:“来人说,云真人想让太子爷长长见识。”
刘太妃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等传话的太监离开。
刘太妃道:“云逍子这是怕杀了秦祥,会让皇帝不高兴,这才专门拉着春哥儿一起,去做个见证。他也未免忒小心了!”
“太妃怕是猜错了。以云逍子的性子,绝非是担心被皇帝猜忌。”
张嫣摇头一笑,“我估摸着,云逍子大概是想拿秦祥的事情,对春哥儿加以训导,免得他以后当了皇帝,过于宠信太监,致使太监祸国殃民。”
“你倒是深知云逍子的心。”
刘太妃看似随意地说道,“云逍子的年纪不大,这心思怎么就这么深沉?谪仙人,当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张嫣道:“春哥儿能受云逍子教诲,这也是他的福分。他年纪太小,很多事情不大懂,明儿个我带过去。”
“善。”
刘太妃看了张嫣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张嫣一阵无语。
人家真的是想陪侄儿,才不是找机会跟那道士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
张嫣一身男装,带着朱慈烺来到花厅。
这才发现云逍并非只叫了朱慈烺一人。
王承恩以及李标、毕自严、张国维等官员都在。
还有顾炎武、陈子龙、夏允彝等人。
另外朱成功也在,还有一个儒生。
朱成功是昨天到的苏州,专程来陪恩师过节的。
那儒生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是刘宗周的弟子,名为黄宗羲。
他也曾是复社成员,与陈子龙等人交好。
去年云逍在金泾湖畔,舌战群儒,让黄宗羲深为折服。
当时本打算拜入云逍门下,只因家中出了变故,一直到此时才来拜见。
张嫣的到来,云逍也颇为意外。
见她今天一身男装,朱慈烺也是一副富家孩童的打扮,云逍笑着朝身畔同样也是一身男装的柳如是地上说道:“你陪贤侄与乖孙!”
又是‘爸爸’,又是‘贤侄’,这道士真乱……柳如是笑吟吟地上前,将张嫣拉到一旁。
“走,去织造局!”
云逍起身朝外面走去,众人纷纷举步相随。
一行十几人,外加上护卫,浩浩荡荡地来到苏州织造局。
织造局的衙署从外面上看极为普通,甚至可以称之为寒酸。
然后到了后面,却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衙署后方是秦祥的居所,是侵占大量民宅不断扩建而成。
高墙深院,山墙压顶,重门深巷,迂回曲折,宛若迷宫,其奢侈和排场,让官员们无不咋舌。
王承恩带着众人,来到存放金银珍宝的地窖。
目睹一堆堆金山、银山,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
王承恩在一旁介绍道:“从这宅子里,一共起获黄金二万余两、白银百余万两,其它的珍宝、华服和珍贵玩物,价值数百万。”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又参观了秦祥的寝室,象牙床、金丝帐,金银铸成的便器……竟是比紫禁城后宫还要奢华。
等参观完毕,来到秦祥平时款待宾客的宴会大厅。
众人落座后。
云逍开口问道:“今日带诸位来这里,并非是要见识秦祥之穷奢极侈,也不是要坐实他的罪行。”
众人一阵错愕。
张嫣也是困惑不已,居然又猜错了。
云逍接着说道:“今天是想跟大家伙讲一门科学,名为税务学,也就是常说的税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