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萧大哥,我们先回家。”
辛稹见此间之事已了,便提议萧峰去家里一趟。
萧峰看了一眼太湖,颇有些恋恋不舍,辛稹笑道:“萧大哥,这以后便是你的家了,你想待多久都行,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萧峰幡然醒悟,失笑道:“原来竟是被这龙躯给影响了心神,见着太湖,我竟是有一股往下一跃,在湖底畅快睡觉的感觉。”
辛稹大笑了起来,萧峰亦是大笑。
二人连同梅庄四友,一起往辛稹家中而去。
四人隐去身形,然后各展其长,飞行快速从家门口降落,一降落,便看到范介站在门口了。
辛稹赶紧上迎,行礼道:“岳父,您怎么出来了?”
范介捋须笑道:“太湖上空的战斗结束,我想着你们也该回来了。”
他转头看向梅庄四友,笑道:“一别经年,四位别来无恙啊。”
丹青生哼了一声道:“范介,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少了几分傲气,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是清爽了许多。”
范介闻言神色一黯,随即与梅庄四友作了一揖,道:“当年年少轻狂,若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梅庄四友面面相觑,尽皆心道,这范介当年狂成那般模样,连天上的仙人他都敢随意臧否,怎么今日却是谦卑至此,难道是少年意气已经被残酷的生活给全数磨灭了?
唉,也是,自己兄弟四人,不也早就被这个世道打磨掉了棱角,失去了那曾经的意气风发,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中老年人的模样,谁又真能例外呢?
想及至此,四人心中的怒火已经消失了大半,倒是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丹青生有些惭愧道:“其实当年我们兄弟四人也着实冒犯,明知道你不轻易给人点评,还非逼着给我们点评,你没有好气也是正常,说话刻薄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事情,我们早就忘记了。
我甚至忘记了当年你喜爱穿白衣,我们找你的当日,伱正被宁王用香车宝马载着,要去飞仙楼饮宴,随行的还有书院的李通四人。
当时我们堵住了车驾,你掀开了车帘,用厌恶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我大声请你点评,你说你今日心情不佳,不想点评。
我二哥当场在空中写下一篇侠客行,我三哥在天边以浮云化作棋盘,我大哥当场弹琴,引来鸟兽云集,我则是将浮云、鸟兽、侠客行尽皆入我画中,以此请你点评。
但你当时只是轻蔑一笑道,【什么小家燕雀,都敢寻我问前程】,唉,当年你的那个轻蔑的眼神,就像是看向几只蝼蚁一般,哈哈,不过没有什么的,这等事情我早就忘记了,哈哈哈。”
辛稹与萧峰相视一眼。
范介自嘲的笑了笑,摇头道:“是啊,当年的我实在是太狂妄了,以为有一双慧眼,可以识尽天下英才,那我也算是英才之列了。
但哪里是这么一回事,实际上我不过是一个典当铺的老掌柜,点评过各种奇珍异宝,便将自己当做当铺老板了,也自以为自己也是奇珍异宝了,其实不过是一個普通货色罢了。”
听得范介这般谦卑,秃笔翁亦是感慨万千,道:“其实当年是我们不对,明知道你心情不佳,还非要你点评,那等情况下,你的话自然不会好听,被你羞辱也是自然,唉。”
梅庄四友皆心有戚戚。
范介一脸愕然,道:“当年我没有羞辱你们啊。”
“嗯?”梅庄四友愕然看向范介。
范介诚恳道:“我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在点评人上带上情绪,就算是我心情很好的情况,对你们的评价也是一样的。”
黄钟公:“……”
秃笔翁:“……”
黑白子:“……”
丹青生:“……”
草!
梅庄四友内心尽皆羞愤,就知道这个老贼不是个善茬,还在这里埋伏着呢,还以为他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恶心人!
范介斜睨梅庄四友道:“小家雀怎么啦,都是小家雀,但亦有王谢堂前燕与寻常百姓家的分别,我女婿的前程不可限量,你们跟着他,未必就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若是还对以往耿耿于怀,那才是愚蠢呢。”
此话一出,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黄钟公朝范介深深一揖,丹青生诧异道:“大哥,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向这老贼行礼?”
黄钟公呵斥道:“你懂什么,范先生这是在提点我们呢!”
他转头看向范介,道:“谢谢范先生提点,今后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辅佐公子,既是为成就一番事业,亦是为了给自己正名,们兄弟四人虽然比不上那些天骄,但亦非碌碌之辈!”
范介闻言拊掌笑道:“这就对了,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便该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做好自己的定位,才能够最大的发挥自己的才能,总是觉得怀才不遇的,那才是真正的蠢材。”
黄钟公点头受教,随即范介看向萧峰,神色有些惊疑不定,道:“稹儿,这位有龙虎之姿,是哪位英雄豪杰?”
辛稹赶紧给范介介绍道:“岳丈,这是我的好友萧峰,得了一番奇遇,现在这副身体乃是钱塘龙王敖璋的龙躯。”
范介闻言大奇:“夺舍重生么,早些年听说过这等奇事,没想到还真的存在,不过萧世兄之奇异不在于其身躯,而在于其睥睨天下的英雄气,难得难得!”
到得这里,梅庄四友尽皆钦服,他们见过萧峰的厉害,自然明白范介这番点评的可贵之处。
敖璋比敖胜要差许多,但萧峰却以敖璋的龙躯战胜敖胜,凭借的自然不是敖璋的龙躯,而在于萧峰矣。
萧峰是第一次见到范介,之前也没有来得及听说范介其人,见梅庄四友与范介的叙话,以及对自己的评价,倒是对范介有了几分认识,见得范介夸赞自己,便笑道:“范先生谬赞了。”
范介也是笑了笑,没有多说,道:“走,诸位,里面请,我已经备好酒席为诸位接风洗尘,群贤毕至,亦该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共图大业了。”
此话一出,梅庄四友尽皆应了声好,一行人进入大厅之中,果然已经置办好了酒席,众人落座,一边吃一边聊事情。
范介与梅庄四友算是故人重逢,虽然当年不算是朋友,但同一个时代的人总是有诸多的话题,尤其是他们是在京城有过辉煌岁月的人,虽然未必有交情,但谈论起那段岁月,总是有诸多的共鸣。
不过范介与梅庄四友也不是那种只缅怀过去的人,这个话题只是浅谈辄止,更多的还是在谈论未来,他们讨论的更多的是如何拿下江南东路之事。
在思想碰撞之中,思路逐渐明确,便是借用龙虎山公慕治之名,建立自己的势力,随后以传教之名逐渐笼络江南东路的大族,得到了江南东路大族的支持,便是实质性掌控了江南东路,这便是大局。
现在他们人数已然不少,便得考虑一个门派驻地了,因为接下来的人会更多,也方便有心前来投靠的人找到。
众人商议了一下该将驻地定在何处,考虑了一圈,最终还是定在了虎丘山。
江南东路自然是有许多名山的,比如说茅山派所在的茅山,金陵的钟山,栖霞派的栖霞山等都是很好的宗门驻地,但都是名山有主。
这些门派有些强大无比,自然是打不过,而就算是小传承,也不是说随便可以打的,没有正当名义便去强取豪夺,总是要被人唾弃的。
你可以强取豪夺别人的,那别人自然也可以来抢夺你的。
总得师出有名,才不会有后患,就像萧峰夺太湖,一来是他们龙族内部的纷争,外人也管不着,二来龙虎山与龙族向来势如水火,夺了便夺了,其他人但凡知道里面的恩怨,便没有人会奇怪辛稹会做如此选择。
而虎丘山是姑苏里的一座小山丘,虽然上面有佛寺,但并非什么门派,只是一个烧香拜佛之所在,在上面立派人家也不会在意,亦不会有什么冲突。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虎丘山便在姑苏之中,将公慕治设在这里,方便与江南大族接触,那些大族家眷随时可以来这边烧香,自然也方便对江南东路实行控制。
商议好这些后,便算是定了下来。
随后辛稹回隔壁家中,他须得回去陪陪父母妹妹,萧峰则是回太湖去了,太湖中有大票的水族需要安抚,敖胜走了,留下来这些水族若是剿抚好,终究会成为附近的祸害。
第二日,辛稹范介等人登上虎丘山,立足于虎伏阁,虎伏阁又名致爽阁,在虎丘塔西南面,位于山的最高点,旧为“小五台”,取诗句“四山爽气,日夕西来”命名,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虎丘山。
范介看了一圈虎丘山,失笑道:“这算是什么山,不过是一个小土坡罢了。”
辛稹笑道:“山是矮了点,不过也正好接接地气,与江南大族也好亲近亲近。”
黄钟公亦是笑道:“好在景色是真不错,这上面亦有许多名胜古迹,等咱们以后将整座山都圈下来,亦是颇为气派的。”
辛稹点点头看向萧峰道:“太湖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萧峰点点头道:“杀一批,打一批,拉一批,这是你以前教我的,效果很不错。”
辛稹笑了笑,这是以前萧峰临危受命,在金国灭辽之后,他收拢残兵,便是以此收服大批可用之兵的。
范介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顿时大赞道:“这是上乘的驭下之策,萧世兄小小年纪便掌握这般手段,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矣。”
萧峰笑道:“您这是夸自家的乘龙快婿吧?”
众人尽皆大笑了起来。
此时黄钟公道:“那边好像是云岩寺的方丈来了。”
辛稹自是注意到了,自己一行人并没有怎么隐藏行迹,直接便按落云头降落,云岩寺那边能够发现也是正常。
稍后片刻,几个老和尚气喘吁吁而来,一见面便双手合十,恭声道:“云岩寺老僧见过各位仙长。”
辛稹笑道:“龙虎山公慕治都功辛稹见过云岩寺诸位高僧,在下冒昧前来,想来是打扰了各位清修了,请问诸位高僧都如何称呼?”
当头老和尚吃了一惊,道:“原来是龙虎山的仙长,老僧乃是云岩寺方丈玄机,这两位是老僧的师弟,玄方与玄林,龙虎山仙长大驾光临,老僧却是有失远迎了。”
辛稹摇头道:“本来便是我们来得冒昧,何谈失礼。”
玄机小心翼翼道:“诸位仙长前来,不知道有何贵干?”
辛稹笑道:“倒算不上什么贵干,不过是我公慕治需要一处名山立宗,我觉得这虎丘山便不错,打算在此修行而已,以后便与云岩寺是邻居了,却是要多多往来才是。”
玄机再次大吃一惊,神色连连变幻,他身后的两位老僧是又惊又怒,但却是不敢说什么,他们毕竟是寻常修佛之人,并不是有法力的大能,其实也不过是凡人而已,如何敢跟辛稹这样的修真之士龇牙。
玄机毕竟修养过人,片刻的震惊之后,立即捕捉到辛稹的话中之意,试探道:“仙长要在虎丘山修行,要不便在云岩寺落足吧?”
辛稹笑道:“玄机大师不用担心,你们只管在云岩寺修行便是,我们龙虎山自然是讲道理的,不会行强取豪夺之事,虎丘山足够大,容得下公慕治与云岩寺。”
玄机闻言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谢谢仙长,谢谢仙长!”
话说到这里,其实便算是到位了,辛稹正待送客,玄机却道:“辛仙长既然要在虎丘山修行,却没有道观栖身,我云岩寺愿意给仙长捐助万两白银,助仙长营建道观,也算是全了邻居之谊。”
辛稹摆手笑道:“玄机大师,不必如此,我说了,虎丘山足够大,容得下公慕治与云岩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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