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随莞尔道:“那好事啊!以后少不得去大哥你那讨几杯酒水喝,你我兄弟喝酒时还能几个嫂子在旁边助兴。”
陈金刀大笑着应下。
他今日虽是有些感慨人之将老,就怕以后这跟了他十多年在江湖打下威名的金刀都要提不动,但到底还是浑身的豪爽气概。
却不想半月后二人再见,陈金刀气息惨淡的躺在床上,满屋的药味。
短短半个月不见,五大三粗的男子汉已经浑身萎缩。
陆天随满脸沉重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陈金刀苦笑道:“侥幸还留了这条烂命。”
陆天随拍了拍他的手,“有命就好!有命就好!”
陈金刀更加用力握住他,但只是他自己这样认为,曾经满身硬功,这样用力一握,再坚硬的木质都要变得粉碎。
可如今……
陈金刀惨淡道:“兄弟,我不甘心啊!这最后一镖,我十几二十年几十个兄弟就只剩下我一个苟活着!五十万两镖银也被截去了,晚名不保啊!”
他努力盯着陆天随的眼睛,嘶声道:“兄弟!做大哥的只求你——
我知道你能耐,给我找出凶手!我要杀之血恨,也算是给死去的兄弟与金家一个交代,否则,否则——”
陆天随双手握住他的手,郑重点头。
又过七天,陈金刀勉强能下地走走,但一身功夫是尽废了,双颊凹陷,脸色腊白。
他还不要人扶,从马车下来哆嗦着双腿一步步走上酒楼的二楼,再坐下,一身满头大汗。
陆天随看着心酸,又不能问一些关心的话,只能强忍看窗外。
片刻后,喘匀粗气的陈金刀嘶哑着声音说道:“这事闹得有点大,这次请正远镖局的是金家。
他们请出了早就退出公家的当年神捕方总林,不是瞧不起兄弟你的本事,只是我实在忍不住了……”
陆天随连忙安慰道:“大哥别急,既然是当年神捕出山,自然是有他的看家本领。
小弟我能帮上忙就帮,帮不上的就跟在神捕后面,最紧要是找出凶手!”
突然笑声从后面传来,陆天随和陈金刀同时看去。
就见下颚留有短须,一身紫色锦袍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手持折扇地缓步而来。
“陆大侠太过谦了,江湖谁不知陆大侠偌大的名声,曾经西河王家上下五十六口灭门,消息全断。
还是陆大侠侠义为怀,费了三个月时间找出凶手,更别说这多年来林林总总破的案件,要不是我见机退隐的早,这神捕一名早就该是陆大侠你的!”
陆天随起身相迎,谦虚几句。
“所以方神捕和我陆兄弟合伙,定能在短期之内找出劫货杀人凶手!要将其杀之以报血恨!”
陈金刀扶着桌角站起身,惨厉的说着,用力拍桌,却牵动伤口,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待三人在坐定,陆天随向方总林询问首先要做什么,他姿态摆的好,完全以辅助这神捕姿态。
却不想方总林摇头,“此事闹得有些大,上头有长官来,我也和陆大侠一样,听候差遣吩咐。”
陆天随和陈金刀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诧。
方总林是公门侦察逮捕的好手,近些年来六扇门的风头完全被锦衣卫盖过。
但曾经六扇门的一把手,就算如今退下来,也是有人脉,更是一身本事。
这要查出凶手完全是要看他的拿手本领,怎么还会有长官来管他?他又怎么心甘情愿?
方总林摇头苦笑,“这江湖上闯荡的,我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自然不谦虚的有自己的傲气,但对上那位长官,我也只有心服口服,挨边站的余地!”
陈金刀和陆天随更是惊疑。
但还来不及说话,同时感觉到什么,抬头往楼下望去。
大楼的大门完全敞开,不知何时,一行人走到了门口,刺眼的日光照耀在他们的身后,一行人逆光而来。
随着他们每走一步,近乎于无的脚步声,却让人声嘈杂的大堂快速的变得安静。
随即鸦雀无声中,每人都是抬头望去,他们看到了锦衣卫打扮的这行人,更是一整座酒楼落针可闻。
旋即不约而同下意识看向最前者,但都是每人感觉眼睛一痛,没看清对方模样。
唯一所见,飞鱼服、绣春刀!
一片死寂中,是此起彼伏的桌椅移动声,一个接一个的人手忙脚乱的起身,哪里还敢坐下。
一片凝滞压抑之中一行人,尤其为首之人就是铁针中的磁铁,却又在万众瞩目中无人看清她的模样。
一行人不慌不忙的走过楼梯,来到二楼,楼下爆发出轰然一声,所有人争先恐后往酒楼外扑去。
酒保和掌柜的哪敢阻拦,都是一个个朝后院躲去,很快整座酒楼就剩下唐安及她的属下,以及都是恭敬地不敢直视的陆天随、方总林与陈金刀三人。
“属下见过指挥使大人!”方总林拱手说道。
唐安只微微一颔首,而后她目光一扫一旁的陆天随。
陆天随头皮瞬间炸起,背后生寒的拱手一拜,“在下陆天随见过指挥使!”
看过一眼显得格外乖巧的青年,唐安又是一点头,以示回应。
无人觉得她真是高傲、目中无人,甚至被她稍稍一回应,都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然若是可以不被她注意到,可以趁机远离,那才是更更好的。
唐安目光正式落在陈金刀身上。
陈金刀别说如今身体虚弱,是个废人,就是全盛之时也顶不住。
但他在浑身止不住颤抖之后,又即看开了,如今他只想找出凶手,也知道对方意思:
废话不用说,直接说经历的,见到的、听到的,所有知道的。
“本是探测过地形,也不是埋伏的地,突然风起毒烟吹来迷了大伙儿眼睛,而且出手的只有一人!”
陈金刀双拳紧握,“我拼死和他斗了几招完全不是对手,我四十六个兄弟都是一招就毙在他的手下!
看不出武功有什么家数,每一招不同,掌法、爪法,之后隐约看到背后背着刀和剑。
我想看清那模样,又是一把毒砂下来就失去意识,再醒来兄弟全死,护送的五十万两镖银全不见!”
说到后来,陈金刀已经哽咽,一双虎目含着眼泪,再不像以往眼睛如狼似虎的锐利,此时已是浑浊。
他抹过发红的眼睛,苦涩不已。
“我这双招子如今也看不灵清,靠着陆兄弟以内力压制着,过不了几天也要全瞎了,只希望能在死前看清凶手的模样!”
“毒砂…”唐安指尖轻扣在桌面上,有节奏的叩响。
本来想再询问的陆天随嘴巴一闭,老老实实坐在桌边一角。
……